不知是不是近来见多了雪,如今我竟然对它生了淡淡的厌倦,想我幼时,生在罕雪的南地,一年能遇上一场细雪,都觉得其意义重过春节。车夫隔着厚重的幕帘再次向我汇报前方的情况,依旧不是个好消息。
这条路也被冰雪堵了近五日了,雪天上路的人并不多,但因为此道是北上的唯一道路,而返程也不易,所以,五日以来,经过的马车悉数被冰雪滞塞于此。我们在此也滞留了半日之久,车夫再三劝我返程,但我考虑到要找到最近的城镇还需一两日时间,于是对他说,“既然前方已有人开始清理冰雪了,便再等等罢。”
此时,传来风声,说是前方率先清理冰雪的人正是净鹄大师。隔了车厢,我仍能听见外头一片赞颂。
我嗤之以鼻,“这僧人,所过之处,阵仗都忒大”
约莫是过了两个时辰,暮色苍茫之际,前方传来一道接一道的喜悦声,都是说前方的路通了。我放心地阖上了眸子,等待着马车再次启程。
马车的轱辘在冰雪中冻了大半日后,终于转动了起来,过了一阵,我听到了一波接一波的感激声音,此中又夹着一道温和平稳的声音,恍若清幽月色,被夜风吹进了我的心头,如一曲弦歌慢慢摇着,激浊扬清,涤心净气,让我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我抬手,掀开车厢内的帘子。路上车多,我们的马车行得极慢,朝窗外看去,正好看见净鹄单薄的身影在风雪中站立着,有两位感恩戴德的妇女从各自的马车上下了来,向他致谢,她们身侧皆有侍女为其打伞,却无人为净鹄也打一把伞。不知为何,我心底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似乎是一丝怜悯,又似乎是一丝厌意。
我放下帘子之时,净鹄恰好回过首,我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直直让那帘子隔断他看向我的目光。
“慢些,再慢些,马蹄和车轮在雪地上易打滑。”他在风雪中说道。
不可置否,这道声音,莫名地让人心安。
他重回勋州城前,已经让人先送广息大师的灵位入京了,现在我会在这条路上遇上他,想必他也是要入京的。想到这,我让车夫尽可能驶快些,我实在不想终日与他碰面。
车夫听了我的话,到了松动一些的道路上时,驾着马驶快了许多。
但是,待到黎明前,我们的马车出了状况,车夫下车检查了一番后,说,是轱辘出了点问题,我问,“还能走吗?”
“姑娘,轱辘轴磨损得厉害,慢些还是可以的,等我们到了最近的村寨,再进行维修吧。”
听了这话,我让他继续驾车上路,又阖上眼眸养神了。但是,不到两刻钟,这马车的轱辘就掉了,而马匹也被拽得失了方向,直往山壁上撞,当场撞得倒地不起。
我并没有料到,其实净鹄一直都在我们之后不远的地方跟随着,我更没有料到,会是他将陷在了废墟里的我救起。
我捂着流血的额头,面对他关切的眼神,只淡淡道了一句:“多谢。”
黎明前是最黑暗的,我的目光在四周一巡,都不见那车夫,正当我疑惑时,净鹄神色略有异样,道:“那位车夫方才已离去了。”
听了这话,我也理通了事故的全程。那车夫是逃开去了,他是怕我追究他罔顾我的安危,见有险情后就独自跳车避难的责任。
净鹄见我没出声,于是开口道:“这里的雪厚,他不会磕伤的,而附近也有小村落,食宿并不成问题。”
我给了他一记冷眼,指着自己额头,“我不像你有着一副好心肠,我不仅不担忧他,还恨不得他也同受此痛苦。”
净鹄语塞。我看向他简陋的马车,颇为无耻地道:“大师慈悲,载我一程如何?”
闻言,净鹄侧开身,意在让我上车,我恬不知耻地上前掀开了幕帘便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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