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元年三月初十,甲申日。
天子诏下。以枢密使郑仁诲为东京留守,一应政务,听凭郑仁诲决断。
禁中。滋德殿。日间。
官家郭荣与留守的全体枢臣们的会议结束了。所有接受重托的人都表情凝重地向官家拜礼告退。
官家郭荣温言道:“朕将朝廷一应日常庶务全部交与诸卿,望诸卿以社稷为念,精诚协力,勤于政事,不要辜负朕的信任。”
众人端肃应喏。退出。只有郑仁诲主动留了下来。
“郑枢密?”君贵向他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官家,臣……臣……”郑仁诲眼中闪着泪光,刚开了个头,忽然哽咽难言。郑仁诲是先帝郭威的元随,论年龄,算是君贵的父执辈,君贵对他,一向也是尊重的。见他突然动情,君贵忙上前道:“郑枢密有什么话,尽管对朕说就是。”
郑仁诲忽地跪了下来:“臣此番不能跟随官家出征,臣只求官家……千万保重龙体!”
君贵忙将他搀起来,温言道:“朕知道,枢密不必担忧。”
郑仁诲抹着泪水道:“先帝临终顾命,将陛下和社稷交托给臣等,臣……臣不能让陛下有任何闪失……”
君贵心下感动,抬手抹抹眼角,勉力笑道:“枢密的叮嘱,朕必定时刻牢记,枢密尽管放心。朝中大事,但有不决,可与夫人商量,必得圆满。”
郑仁诲点头道:“陛下的吩咐,臣谨记在心。也请陛下放心出征,臣在京师,会将朝政料理得顺顺当当的,等着陛下早日回来。”
几乎同时。延福殿。
靠墙的香案上一只高高的鎏金飞凤香座,飞凤口中衔了条银链,银链底端,坠着个秋梨大小的三层铜熏球。
廷献往铜熏球中添了一小块龙涎香。虽说延福殿宫官众多,但他总是习惯自己来做这些事。此时廷献并没有内侍品级,也没有固定的职司,但宫官们知道他是夫人元随,也就不与他争抢。
君怜正在案前翻一本书,不时又停下来沉思,似乎看得也不怎么专心。廷献走近她问道:“夫人,要不要臣给夫人点一盏茶来用?”
君怜看看他:“好。”又向远远侍立的众人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把门关上。”众人应喏,施礼而退。
廷献暗暗打量君怜一眼。他从君怜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一种特殊的意味,仿佛剑将拔,弩将张,他的心无端紧张得怦怦直跳。
廷献竭力保持着平静,往风炉里添了几块松花炭,向银壶中加了水,再以竹夹从贮罐中取了一小块建州北苑茶饼,在火旁反复烘焙了,细细敲过、碾过、筛过,拨入一只兔毫毕现的黑釉中盏内。候汤至三沸之初,开始点注调膏,运筅击拂。君怜早放下书,看着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默然不语。
廷献点好一盏茶,按家内旧习分在一只琉璃盏中,托在木盘上呈给君怜:“夫人请用。”君怜道:“你也品一盏。”廷献一愣。其实以前他为君怜点茶时,君怜也经常让他一起品尝,可是不知为什么,同样的话在今天说出来,就让他感到别具含义。
“怎么?”君怜问道。“臣……臣不必……”“品吧。”“……是。”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品完了杯盏中的北苑茶。这是个奇怪的场面,站着品茶哪得从容。杯盏小,品完放下,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君怜开了口。
“……大战在即,廷献,你一定很羡慕那些能够出征的将士吧?”
廷献的心吓得漏跳了一拍,姐儿将他的心思猜得这么准!他忽然有一种所有的秘密即将被看穿的恐惧,仿佛石上苔、沙上蚌,光焰之下,无所遁形。
他垂目掩饰自己的惊慌:“夫人,臣没有……”
“我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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