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围着石凳,凳上摆着花盆,花盆内只余下枯枝残叶。
房门常常是闭着的,有时也可看到单个的或三两个军人,从这个院子走到那个院子,有时也可以看到他们在晒太阳。
中间那个院子的正厅是办公室,两旁一边是会客室和餐室,一边是寝室和储藏室。办公室中,四壁都悬挂着湖南胡北江西福建广东各省军用地图,有五万分之一的,有十万分之一的。中间有一张长约一丈,宽约六尺的大办公桌,桌上铺着精致的黄色绒毯,上面堆满报纸和文件、笔墨和纸张。桌子周围,摆着精致的凳子和靠几。正厅的右下角,靠着一张三角小桌,桌上摆一部新电话机,左上角是西式铁炉,烟筒通到室外,在那寒冷的大天地中,这是块温暖的小天地。
曾士虎将军虽然刚进入中年,就蓄了短须。他的头发乌黑而光采,整齐的倒梳着。胸部挺出,两眼平视,有旁若无人之态。微宽的口,说起话来有声有色。他穿着黄呢军官服,两肩挂着陆军上将的肩章,三八刀带从来没有离开过腰身。他时而坐在办公桌上批阅书报,时而离开办公桌,面向四周墙壁看地图,有时两手反扣,低着头在办公桌周围徐徐打圈子,他常在闲散的时候,有时甚至看了地图之后,头稍微向左向右转动,垂下他那英雄的眼帘,斜视挂在肩上的辉煌肩章。有时看得得意,就自言自语地说:
“大丈夫居宜如是!”
曾士虎是浙江人,曾毕业于保定军官学校和日本陆军大学,从guó mín dǎng军阀的派系来说,属于蒋介石嫡系。三年以前,蒋介石为了控制和瓦解地方实力派,就以中央名义,派他到何键的第四路军当参谋长。何键虽然不大欢迎他,也不好拒绝,他也在行,自觉的以客卿的地位工作,何键对他,除人事和经理权以外,在作战指挥调动上,都照他的。一九三三年夏,guó mín dǎng设湘鄂赣闽粤五省东、西、南、北四路进攻红军的总司令部,蒋介石就委任他为西路军参谋长。不久,又兼任西路军第二纵队司令官。红军北上后,他除了指挥第二纵队外,蒋介石又临时指定两个师和三个独立旅给他指挥。两礼拜前,去南昌见蒋介石,回来以后,和红军作战的信心更加强。他每天清早起来,看电报看地图,接电话,吩咐幕僚办理大小事务,忙个不休。有时甚至在吃饭的一点时间,也不安静。假如哪天事务没有处理清楚,就挑灯夜战。他常常在疲劳或兴致来了时摇头摆尾,用他那有节奏的语气,读他的座右铭,鼓励自己的情绪和勇气。
“成败利钝,非所逆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不久以前,他听到外界对于他的军事指挥有很多异议,同时又接到蒋介石指责他督剿不力的通报,他对于外来的责难,虽然更加警惕,但又觉得已尽最大努力,问心无愧,因而颇为不满和苦闷,但又觉得事业重大非破釜沉舟干下去不可。他为解除内心矛盾,就去寻找多年来最崇拜的老师曾国藩的遗言来安慰自己。
“成败听之于天,毁誉听之于人……”
“国藩昔在江西湖南,几于通国不能相容……唯以造端过大,本以不顾死生自命,宁当更问毁誉。”
夜深了,勤务兵给他一杯咖啡,他喝了几口,无意中又有声有色的,念他生平最崇拜的一句话:
“大丈夫生不能留芳百世,死亦当遗臭万年!”
这时候他非常自得和自负,忽然听到门外叫了一声:
“报告!”是译电员的声音。
“进来!”
译电员进了门,对他鞠躬后,把译出来的三份电报双手放在他的面前。他看了一眼,是孙威震发来的。又举杯向唇边,在芬芳浓郁的气味中,显出得意的微笑,在他那眼色里面,好象是说:
“今天的消息,不错吧?”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