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穗禾摇晃手中的杯子,同过来的人打招呼。
长谷古川意味深长地看了穗禾一眼,转身望向来人,“江二公子。”
“长谷先生,别来无恙。”
穗禾没想到来的人会是江绍之,但他来总是让她安心一些。江家因和日本商会有生意往来,江绍之和长谷打过几次照面。二人虽交谈,江绍之的注意力却显然不在日本中年商人身上。东洋人识趣,闲聊几句就先行回了宴会厅。
初夏,山谷中回荡着风,道旁路灯把人影拉得细长,穗禾穿了高跟鞋,走得慢,江绍之更是不急,巴不得这条路再长一些。
“你喝酒了吗?脸有些红。”
穗禾伸出手背贴着脸颊,才发现自己竟把酒当水喝了,只好努力让自己显得稳当一点,“喝了一点,不碍事。”
“刚才长谷可难为你了?”
“那倒没有。”
“看样子,今天我是吓到你了。”
“没有的事,都过去了。”
从未开始,怎么就过去了?江绍之苦笑。他只是想来见她一面,等到真的见了,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穗禾问,“你怎么样?毕业了是准备要跟着父亲从商吗?”
“不”江绍之摇头,“跟着师父出去一阵,先去敦煌,形势好的话,去日本念建筑。”
“想学建筑?怎么不去剑桥呢?”
“眼下欧罗巴形势紧张,家里不同意。”
“也是,安全紧要。真羡慕你,回来就是建筑师了。”
“那你呢,还想上学吗?”
“唔不想了。”
“这样啊,你走了同学们还问我,余小穗去哪了。”
穗禾稍作停顿,“绍之,真是非常抱歉,作为朋友,从前却没如实告诉你,我不叫余小穗,我姓林,叫穗禾。”
“不用抱歉,你姓什么叫什么,之于我都是一样的。”
“那谢谢了。”
两人这番聊天,冷静又克制,好像既没有同窗重逢的喜悦,也没有曾经恋人未满的暗涌。两人各自沉浸在心事中,并未注意不远处的二楼廊上,一双眼睛正注视着他们。
眼看通向公馆的路就要到头,江绍之忽然拉住穗禾,“小穗,”声线不稳,那是隐忍良久后抑制不住的激动,他说:“小穗,你跟我走吧。”
“夜色茫茫罩四周
天边新月如钩
回忆往事恍如梦
重寻梦境何处求
人隔千里路悠悠
未曾遥问心已愁
请明月代问候
思念的人儿泪常流”
台上醇厚的女声萦绕,钟声已响过十一下,宴会中的人们久久不散,灯光如流水迢迢,染着蔻丹的纤指c高脚杯c红唇c丝绒旗袍宴会接近尾声,人们借着酒精,想捉住最后一刻的疯狂。
关于东北那块地的谈判暂告一段落,对于陆林两家来说,虽无法让各方都满意,但也尽力让台面上都过得去——前朝王公用银子买下短暂的太平,南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不甘心的,大概只有日本商人背后的势力。
此时,陆少骞和张子越坐在二楼的包厢里,交换各自的意见和想法,天南地北地聊,却默契地无一句提起穗禾。
“三少”,门外蒋安声音有些不稳,还不等陆少骞回话,他已经掀帘子进来。
陆少骞眉头稍蹙。
蒋安急道,“三少,出事了。”
陆少骞示意他继续,蒋安却又吞吐起来。
陆少骞说,“说吧,子越又不是外人。”
蒋安深吸一口气,“是三少奶奶。”
张子越眉眼抬了起来,盯着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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