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烈日炙人的天气里,本并不宜出行,可在客栈里,我眼前总是浮现一个颀长而削瘦的身影,晃得我脑袋发晕,便想出门走走。
忽而,我在途中听见了那人的名字,不觉间,嘴角微微上扬。迎面走来一位年轻妇人,我便向她打听附近可有寺庙,而非直接打听那人的所在地。经年轻妇人善意的指路后,我寻到了一处人来人往的寺庙。原来,那一口支撑着八成县民的井就在这寺庙中。
水井边上人头攒动,几个沙弥勉强维持秩序。我的目光在此巡了一遭后,也没有寻到那个身影,便越过众人,到别处寻去。
深深禅院中,颓然的虬枝布满了白墙,已不见春时的绿意盎然,这个时节里,即便是落红,也寻不着半片了。净鹄坐在长石凳上,眉目微垂,净雅无方,而他手中正捧着一只小雀儿,另一手执着木勺给它喂水。
我走近他,刻意隐去自己的脚步声,却不料他忽然抬首。他见了我,微微一诧,而后有礼地道:“苏月姑娘。”
我蹲下身,指尖轻轻地抚着小雀儿脑袋上的绒毛,道:“原来,我这出逃的小雀儿让净鹄大师给救了。”
“这是苏月姑娘的雀儿?”净鹄的眼神中显露出一丝笑意,“方才我在檐下遇到了这只伤了翅的雀儿,却不知是姑娘的。”
这当然不是我的小雀儿,这小雀儿是乌趾的,我的小雀儿可是白趾的。然而,我却朝着净鹄嫣然一笑,道:“真巧,抑或是说,这就是佛家所说的‘缘’?”
“也许,真如姑娘所言。”
“若非大师,这出逃的雀儿怕是活不过两日了,苏月在此谢过大师。”我看着它光秃的翅尖,流露出怜惜来。
“姑娘言重了。”净鹄见小雀儿饮足了水,便轻搁下了木勺,对我道,“姑娘不必太伤心,净鹄懂一些医术,可替姑娘照料这雀儿。”
“真的?”我扬起头,面露欣喜,一把抓住净鹄的手臂,佯装没看见他面色已变,且有挣脱之意,只自顾着说道,“那这小雀儿便先寄养在大师这里了。”
我松了手,净鹄的面色方才缓和,我以一双盈盈秋水般的双瞳注视着他,放软了嗓音道:“让大师劳心了,苏月有些过意不去。”
净鹄起了身,退后一步,道:“姑娘言重了。”言语之间,已带淡淡疏离。
我心下轻笑。
我站起时已有意识地放慢动作,可还是抵挡不住头晕的来袭,于是一时间身形不稳。
一只有力的手搀住了我,净鹄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挥散了我眼前的黑雾,“姑娘,小心。”
我低低道谢了一声,然后边将他推开,边往后退。我心头滑过一丝狡黠,脚腕一歪便要跌地,我惊恐万状地看着净鹄,净鹄阔步前来之际,我顺势拉住了他的手臂,堪堪站稳。
我眉头深锁,腰肢若风中柳条般软而无力,一声幽幽叹息流泻出。我徐徐地抬起眼帘,一双噙了水雾的眼眸凝视着他:“多谢。”
此回,他没有急着避开与我的接触,还关切问道:“姑娘可有不适?”
我蹙着眉,轻摇首,有气无力地道:“并无大碍。”
末了,见他要松手,我又垂着眉眼报赧道:“脚好像是扭伤了。”
闻言,净鹄垂着眸别扭地说了一句:“姑娘,净鹄冒犯了。”
在我的低呼声中,净鹄将我打横抱起,步向临近的禅房。我紧拽着他的僧衣,一副生怕他不慎将我摔地的模样,我嚅嗫着道:“没,没关系的,并无大碍,大师您不必”
明明是这么拙劣的演技,这傻白鹅居然信了。上回是伤了足,这回又是“伤”了足,他也不生疑?
入了禅房,净鹄轻轻地将我放在榻上,而后退开了数步才对我道:“净鹄去为姑娘取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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