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兄长出殡前的头两日,我回到了邀家,而同日,一位身份不低的人物也入住府内。
灵堂前,一位僧人正在诵经,我将三柱香插入香炉后转过身,只见他低垂着双目,双唇微微翕动,念念有词,让逝者安息,为逝者超度,一袭素色僧衣,面上无悲无喜,一派肃穆,一派超然。
从灵堂退下来后,我走出了邀家,极少在邀家人前露面的渡天远远跟随着。出来不久,我就听见了一个大消息:西南近来又有了不小的动荡,如今可是民怨四起,这原因之一正是一大批无恶不作的江湖人士涌入了西南,欲投靠苍迹门,这些人把西南弄得乌烟瘴气的。民怨沸腾,朝廷不得不出面制止,于是调派军队前去加大巡防,却不料,蛄子岭的防守松懈了,几十个嘉牧国的奸细混入境内,掺在了西南边境的新兵里头。能在边境快速地组织起军队来,本就不易,这会儿为了揪出奸细,掌权人处死了数个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是奸细的士兵,更是使得军心涣散。眼见着,一支军队又要化为乌有了。
另外,西南的一座古城突发疫疠,大量尸体顺着鹿河直漂至勋州,又在勋州这个拐角点停滞不前。
而勋州,正是月夺城所在地。
“如今不是寒冬么,怎会突发疫疠呢,可真是奇了。”茶肆里的一位青衣客人也问出了我心中的疑惑。
坐在青衣客人对面桌的一位虬髯大汉道:“谁知道呢,听说那些染了病的人面色苍灰,舌质呈紫赤,颈生白斑,四肢发疱疹,惧风畏光,个个没了人的模样。一听说鹿河的水可治疫症,就有上万人涌向了鹿河,遭疫死去的人不少,被淹死c冻死c踩死的人更是多了去。这死了一批又一批的,却没人知道个解法,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封城焚毁了。”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那人又继续道:“勋州也有三四人染了病,如今已经开始严查病患,一旦发现,就地诛杀焚尸。城内惶恐,有大批大批的人想要涌出去,苍迹门门主月夺城便下令死守城门,禁止城内的人出去,城外则有大批大批的药材往里送,据说啊,大半药材都是来自沽州柳客庄的。”
趁着周围声势浩大,我苦笑出声来,月夺城的归来,恐怕更是遥遥无期了。
待声势渐弱下来,一位因周遭没了位置而站着吃茶的中年琴师缓缓笑道:“看来,那疫疠是着实可怕呐,疫疠才爆发多久,青刀子便从勋州赶到了辛州。”
看客们瞧了瞧那虬髯大汉的面色,纷纷别过头低笑起来。
那虬髯大汉的双目瞪得比铜铃大,面上红白更迭,他将手上的半斤牛肉往瓦盘上一摔,大声喝道:“江城子,你要么吃茶,要么弹你的三弦去,多嘴多舌的是要做甚!我青刀子不是甚么豪杰好汉,我惜命得很,也得遭你笑话了?”
周围的人立即止住了笑。
在虬髯大汉的怒焰中,那琴师搁下手中的茶碗,正了正肩上背的琴袋,哼着地方古韵出了茶馆。我的目光一路追随着他,直到他消失在街口。
我的心头蓦地一紧,连忙对渡天道:“快去截住方才那位琴师。”
渡天正要前去,我又拉住他的衣裳,道:“不要拦截,暗中跟随着就好,留意他在哪处歇下。”
渡天身影一闪,踏空远去。方才看着那琴师的离去的背影,我眼尖地瞧见了他身后所背的三弦的弦轴上,刻有“青徽”字样的纹章,那纹章与母亲留给我的琵琶c华漓颈上从来不摘的短笛上的纹章一致,那“青徽”二字为雪域犀文,这也是怜姑教我识得的。
茶客们陆续离去,茶馆里安静了不少,这时,一抹殷红的身影晃入了茶肆,一件寻常的红梅傲雪斗篷便妆得她身段曼妙无比,几绺青丝垂在耳畔,衬得她雪肤盈盈。她一入门便瞧见了坐在窗边的我,然后与随行丫鬟一同向我走来,她软声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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