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前住的院子,保存得还算良好,院内干净整洁,也有人定时修剪杂草,与多年前相比较,并无太大区别。这里还有一个仆人在此守着父亲和母亲的遗物,这个年姓的老仆妇因为眼神不好,没有被差遣去伺候其他主子,所以这处院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是由她料理的。
我跨入院门后,这年婆婆心知靠得近于礼不合,便吃力地忽半眯眼睛忽瞪大眼睛地来打量我。跟随在我身后的侍女轻咳了一声。
年婆婆怕是连耳朵也不灵光了,似乎并没有听见侍女的提醒,依然在打量着我。
这时,身后的侍女看不过去了,提高了音调道:“年婆婆,这是月小姐无疑,婆婆是眼神不好,认不仔细了。”
年婆婆面上一紧,脸上的沟壑越发深了,她忙弓着身子退到一旁。我回到了我过去住的房间里,这里四处都落了灰,侍女说,伯父吩咐,任何人都不准踏入我爹娘和我的卧房,故而没有人进来打扫。我轻笑,很感谢伯父的做法,我对正要唤人来打扫的侍女道:“不必了,这样,就很好了。”
落了灰的妆台,落了灰的琴架,落了灰的纸鸢,才是该有的模样。
看着那琵琶松垮的琴弦,我也不愿前去重新调好,倒不是嫌它脏。这是母亲留下来的,母亲走了,它一直伴随我直到九岁,九岁那年,我被月夺城带走了,留它与其他物件守在这个房间里。我此次回来,是以苍迹门首座弟子的名义,纵然我是邀家的血脉,我也没有理由再去改变这里的任何一物,我也只能做自己能做的事。
人工挖凿的湖里透出阵阵寒气,配着嶙峋的山石,凋零的草木,更令人感到这寒冬只余萧瑟与无情。那湖边的少年如不畏这寒冬一般,凭栏远眺,而那远处,便是邀家围墙之外的c辛州城墙之外的远山,它们隐匿在灰蒙蒙的云雾里,只露几线轮廓。
雨虽停了,但地上的积水结了薄冰,走在上头有些打滑。我小心翼翼地向他走近,他也不回头,只看着一个方向,一动不动。我启唇,冷气瞬间灌入我口中,夺取我的丝丝温热,我道,“虽然邀家积攒了几百年的实力才掀起的鼎盛时期已经过去了,但是邀家尚有血脉在,世人只知邀家这回败得彻底,可是,世事谁能早料?也许,十年里,数十年里,百年之间,邀家会恢复昔日的盛况呢?”
“你是邀家未来的家主,任重而道远,可是,这份荣耀世间有几人能拥有?虽然伯父老了,但邀家在淄东十五州的人脉和南北两地里的威望还有存余,伯父缺的,只是这几年之内就能替他担起重任的继承者而已。”
邀林彧蓦地转过脸,眼里亦是结了薄薄的一层寒冰,尽管面有憔悴之色,还是难掩那份寒凉。他原本紧抿的紫唇在翕合间又让人蓦地意识到,这还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而已,他道:“邀家家主的荣耀怎又不是你们在无奈之中加于我身上的?我十四年的光阴,都是在一个偏僻的院子里度过的,母亲嬴弱多病,不擅争取,父亲也不曾正眼看过我,直到两位哥哥都去世了,我才第一次以邀家子嗣的身份出现在公众前,如此荣耀,我受不住!”
我冷哼一声,道:“受不住?邀家一旦灭了,或者落入了他人手中,你有的是痛苦受不住。明知道踩在刀尖上往上爬会弄得遍体鳞伤,还是有人不要命地仰望那根稻草,痛,谁不曾痛过?伤,谁不曾伤过?这刻你不踩着刀尖往上爬,下一瞬,刀刃也会没入你体内。”
万蓁的话响在耳畔,我今日便原原本本地用在他身上,我将一块石头抛入湖里,层层涟漪晕开来,“小小的一枚石子,隐在水中难以寻找,摒弃它的人忘记了它是什么模样,只瞧得见这碧水荡漾。可若是放干了这池碧水呢?这如何不是这枚石子展露头角的机会?斯人已去,活着的人,该为自己的自私而敛取继续走下去的筹码。不然,当初你明知自己不受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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