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文帝一噎，想到那日自己堂而皇之地质问她是否知错，不禁又是一阵暗恼。

    他虽晓得数日前那一遭是自己不对在先，也有心缓和同云白之间的关系，但早已打好腹稿的话语在心里走了许多遍，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拓跋宏三岁被立为太子，五岁即位，自记事起便知道自己出身高贵，天下之人尽应俯首称臣。多年来养尊处优，即便在对待云白的事情上已经算得上平易近人，但到底还是自矜身份的。

    僵硬地转过身子背对着她真诚的面孔，孝文帝语气清冷地道：“你一向在皇祖母身边伺候，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禀报？”

    “太皇太后有心为皇上挑选帝师，眼下已经有了人选，请皇上稍顷到朝华殿一见。”

    “哦？”孝文帝问：“皇祖母瞧好了谁？”

    “是安定王，拓跋休。”

    “原来是皇叔祖。”孝文帝笑了笑说：“安定王文武双全，的确是个极好的人选，朕没有什么意见，你去禀请皇祖母，就说朕不必亲自去看了，直接定下即可。”

    云白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应了声是。

    立在原地片刻，见孝文帝再无吩咐，这才退了下去。

    行到宫门前的那一刻，云白右脚正要迈出门槛，倏然听到身后孝文帝略显严肃的声音说道：“云姐姐，对于我来说，你从来都不是奴才。”

    云白敛眸道谢：“多谢皇上厚爱。”说着脚下不停，提步迈出了门槛。

    他今日虽这般说，可是她却记得分明，那一日，也正是这个语音恳切的少年满脸憎恶鄙夷地望着自己说，她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

    只要头脑还清醒一日，就不要轻信任何人的话，那样只会害苦了自己。

    望着她的身影一点一点远去，关门的吱呀声在静默的空气里若有似无地回荡着，孝文帝心中越发落寞。

    她到底还是恼了他。

    回到明华宫，云白一五一十地将孝文帝方才的意思传达给了冯氏。

    “这孩子倒有主意的很，如此，孤倒也不十分担心了。”冯氏揉着额头坐到软榻上，瞥了眼站在一侧的云白，“丫头，去弹首曲子吧，孤想听。”

    “是。”云应了声，回身几步走到琴架旁：“太皇太后想听什么曲子？”

    “你琴艺高超，随便是什么曲子都好。”

    “太皇太后谬赞。”云白扯了扯唇，低眸想了想：“奴婢的父亲喜爱松竹，早年间自创了一首琴曲叫做醉竹谣，太皇太后以为如何？”

    冯氏含笑点了点头。

    云白指尖在琴弦上轻抚了片刻，时不时勾动两下琴弦，偶尔响起的琴音在典雅的大殿中竟带上了些微别样的优雅韵味。

    不知想到了什么，云白蓦地勾起一抹浅笑，与此同时，清雅的琴声在这一方空间里响了起来。

    她素手轻动，润和的琴音似山间的清泉般流淌。

    区别于宫廷雅乐的靡靡之音，她的琴瑟管弦之声总是带着许多旁人没有的清新雅致之气，此刻她眉目舒淡清缓，白瓷一般的小脸在敞开的窗口里折射出的温和的阳光下散发着如玉的光泽，一头青丝如墨染c如瀑布般倾泻在脑后，明媚的瞳眸清澈淳然，好似误入尘世间的九天玄女般惊艳人眼。

    冯氏远远地看着，竟有了一种，天上仙为凡人抚琴的受宠若惊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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