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温听到又冒出一个高手,连忙追问范汪对江虨的棋的看法。
范汪叹了口气道:“渊源就是爱抬杠。不过这江思玄在围棋的造诣上确实也同样接近了超凡入圣的境界,与敬豫相比可以说是棋中双璧,各擅胜场。江思玄的棋如果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中庸’,他下的棋法度谨严,合乎规矩,他走的每一步表面上看来似乎都平平无奇,其实全都暗合棋理。只要你不越矩,他也不过分。与他下棋呀,就像跟他进行一场耐力长跑似的,他从来不追求一下子把你放倒,但是不知不觉间你就会被他抛离,而且逐渐地越抛越远。”
桓温似乎不相信地问道:“难道象王敬豫这样强大的杀力也无法击败江思玄那种中庸的下法吗?”
范汪耐心地解释道:“在围棋中所有的力量都依托在准确计算的基础上。思玄的算路并不弱于敬豫,只是没有像敬豫所表现出来那样的咄咄逼人罢了。他那看似锋芒不露的棋招其实隐藏着极其深远的算计。如果把敬豫下出的棋比喻成世上最锐利和攻击最快捷的矛,那么思玄所下的棋就是世上最坚固和防守最周密的盾,而且这盾的后面还藏着利刃,一旦矛的攻击落空,这盾后面的利刃的出击也是凌厉无比的。”
桓温继续追问:“你跟思玄对弈过吗,跟他对弈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呢?”
范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把这口气叹出来,接着废然道:“绝望,是一种深深的绝望!对于层次较低的棋手来说,王恬如同魔鬼一般从存在,他遇到机会时所施展出来的那种凌厉的攻杀手段会让人痛彻心肺。可是对于我们这种层次的棋士来说,王恬虽然可怕,但是他自己也随着魔心大起而产生了魔障,他所下的每一着都追求局部效果的极致并以此自得其乐,可是人总归不是神仙,任凭你再厉害,在机关算尽之后仍然难免挂万漏一,你只要跟他不顾一切的从头到尾拼死抗争,总能遇到他偶有失手的机会。就算是在殊死的战斗中被他一剑封喉,也有一种痛快淋漓的感觉。而跟思玄对弈,你似乎能够连续跟他下很多手都不落下风,但是你从始到终都不会从他那里找到任何致胜的机会,你要是想通过冒险创造出致胜的机会的时候,则这机会反而是属于他的。我甚至觉得思玄的棋才是真正的稳赢之道,他自己从不露出任何明显的破绽,但是他一直在冷静地等待你出现破绽。他一旦取得领先之后,就会算清此后能够稳稳赢棋的各种变化,他会选用其中最稳妥和安全的运转方式,采用最简单明了的手法,令你无处发力,无从翻盘。在他面前,我就象一条上了钩的鱼,虽然他不急于把你吊上来,但是我既无法脱钩,又不敢发力挣扎,越是按他的步调周旋下去后就越感无望,越是想按照自己的步调来挣扎则越感受伤,这种精神上的折磨才是真正的痛苦。不过,也只有层次足够高的棋士才能体验和理解到这种深刻的痛苦,普通的庸手在他那里输了也就是莫名其妙的输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输在哪里。”
桓温饶有兴致地问:“那如果不以棋风相克来评论,而是以实际的胜负论英雄,敬豫的长矛碰上了思玄的剑盾,那么两人谁更厉害一些。”
范汪听到这个问题后不急于回答,他缓缓闭上双眼,面部流露出一种幽玄的笑容,似乎沉浸和陶醉在一种妙不可言的快感当中。
过了良久,范汪才回答道:“这两人的对决就像是火石与火镰相碰,火花四溅,妙不可言。这两个人,一个入魔,一个入道,每一局棋总是针锋相对,机巧百出。若不是这两人长年累月的相互厮杀,世人都不晓得自尧造棋以来,棋艺竟然可以高妙到这样的境界。真是道生魔,魔生道,道克魔,魔克道,道变魔,魔变道,魔即是道,道即是魔,魔道混一,天下无敌。”
殷浩忍不住插嘴道:“玄平你别魔魔道道c神神叨叨的故弄玄虚了。元子是在问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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