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荷说:“治疗刚开始比较难,过两天就好了。”
我问:“就没这么难受了?”
姜荷说:“现在还是实话实说吧,过两天你就不在乎这点难受了,这个治疗只能用脱胎换骨来形容。但是我挺过来了,所以你也没问题,想活下去说什么都不如牢记一个词:别无选择。”
我只能点点头,感觉越来越像喝了一晚上劣质白酒后严重的宿醉,一句话都不想再多说。
午饭送来了,我晕得不可能有食欲,睁开眼看看就更没食欲了,米饭之外的东西似乎都磨碎了,做成了糊状,虽然色彩搭配鲜艳,看上去一样像屎。
姜荷说:“现在还能吃的时候最好吃一点,我刚才尝了,他们的营养餐好像受印度菜启发,看起来花哨其实味道很重又容易消化,别看弄碎了,纤维却更容易起作用,你接下去长期卧床肠蠕动减少,这么吃对肠胃有好处。”
为了避免听她来自天庭的长篇大论轰击,我只好强打精神坐起来吃了几口。
下午接连挂两瓶,期间想小便按召唤铃,护士让我尿纸尿裤里,我拒绝着想爬起来上厕所,才发觉四肢已经没有多少力量,已经无法坐起来。最后在迷迷糊糊中括约肌放弃了抵抗,温热的小便甚至让我觉得裆下挺舒服。
挂完已经六点,眩晕更加强烈。王博士和黎博士一起过来巡视,黎博士今晚值夜班。两个人拿着文件夹在那嘀咕了一会,他们的声音我听起来虽然大却听不清,一开始我还眯着眼睛努力想分辨他们在说些什么,最后没力气了干脆闭上眼睛装睡着了。
晚饭我在姜荷的监督下依然只能吃下几口。然后她就静静地坐在床边陪着我,慢慢的耳朵轰鸣减弱了。护士换了一个,又拿了三瓶药进来,她说要挂到凌晨两三点。这个药明显不同于上面三瓶,恶心的感觉却更加强烈,胃部时不时痉挛,冷汗慢慢地沁出,先是额头然后蔓延到全身。
一小时时间到了,姜荷必须离开时,我努力睁开眼睛对她说:“回家休息吧。”姜荷抹去我额头上的汗,我一阵反胃,她很快把手缩了回去。现在我的身体就像一片羽毛承受不了任何外力,所有的关怀对我来说都是负担,我很希望能昏过去。
姜荷走后没多久我开始呕吐,吐后会舒服一阵子,接着再呕吐,差不多一小时一次。我的皮肤变得非常敏感,小护士每次清理时帮我擦嘴擦脸,我感觉都像是拿砂布在打磨我。
第二瓶挂到一半,在呕吐的时候强烈的便意袭来。我按响召唤铃护士马上就进来了,然后对我说:“就拉在尿裤里,你要习惯。”我试图维护最后的尊严,话还没出口,就已经拉了出来。
墨菲定律说,如果意识到可能有坏事发生,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无论过多久,它总会发生。父亲住院时我曾经怀疑过自己有朝一日是否也有能力坐在床上把屎拉出来,那个想象昭示了我的未来,现在不但做到还完成得更好,躺着也一蹴而就。没有当着姜荷的面拉出来是今天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
我一直游离在半醉半醒之间,冷汗在我脖子上蜿蜒,我觉得自己快要融化了。挂第三瓶药后呕吐慢慢停止了,快挂完时护士又往里面加了一针药,可能是镇定药物,拔针不久我已经完全失控,最后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醒来就看到护士在我身边忙碌,把各种连接的仪器从我身上移除,她对我微笑:“医生说今天可以洗澡,有力气吗?”
体力明显恢复了不少,有些虚脊椎有点酸疼,但是觉得神清气爽。我问护士几点了,她说七点多了,她要在换班之前把我收拾干净。
我晃悠悠进了卫生间,护士把干净的病号服和尿不湿放在门口。进去脱下的尿不湿是干净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的,我尽量不去想那些让我尴尬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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