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殿寝殿。夜已交子,君怜仍旧大睁着眼睛。孤灯耿耿,长夜漫漫。
真相就在那里摆着,可他们都在想方设法瞒着她。她心中的不安随着铜漏的走移,在一点点加深。
下蔡。皇帝行宫建在高处,虽然附近的淮水和淝水大涨,但有工部和钦天监的随员在,行宫是不会被淹的。
皇帝召集全体高级将领和高级文臣研究目下的局面,众人纷纷汇报自己掌握的情况,议论如沸。
江河里的“水军”真的来了,王师士卒因此死伤无算……攻械损耗得很厉害,攻城车塌了好几十辆……火药受潮,只能发石砲,不能发火砲了……泡在水中的箭头、枪头之类,一捆一捆地锈掉……因抢救不及,粮草大半被淹,无法再食用……盐也泡了,剩下的勉强够用三五天……肉羊肥猪,损失惨重……雨大,风急,浪涌,浮梁无法使用,屯在北岸的存粮无法运送过淮水……试着用缴获的江南战船渡河去运粮,水大,早前俘获的江南水手又陆续死了一批,士卒们努力了两天,竟没能将船成功开到对岸……就算船开过去,淮北的存粮也不多,大周境内官道泥滑,后方的粮草馈运根本跟不上……
战事陷入了物理意义上的泥泞。
此次会议并没有就下一步的行动达成一致意见,皇帝给每个人都分派了非常具体的差遣以应急。比如,李榖和王溥要立即想办法—哪怕是用引绳一小船一小船地拖曳—把淮北的存粮运送过来,范质和窦仪要立即组织医官为全军熬制防止疫病的药汤,李重进和李继勋要立即检查全军的武器,将能用的集中起来重新分配……
东京。滋德殿前殿。
向训应旨求见皇后。入殿行过礼,他便先自请罪:“前日臣本该入内汇报政务的,奈何忙于完成陛下交代的军务,误了会期,恳请殿下恕罪。”
皇后看上去神情宁和,含笑道:“向南院平身,请坐。向南院忙的是正事,何罪之有?”
向训听了魏仁浦和王朴回去的警示之后,本来担心前线军情引发皇后忧愁,也不知今日自己该如何面对可能的询问,心下颇有些忐忑。此时见皇后神色轻松如常,方放下心来,依言落座。
皇后命廷献看了茶来,一面慢慢说道:“向南院出发就在这一两天了吧?江南湿气重,家里有没有多备些祛湿丸带上?”向训一愣,忙笑道:“啊,有,都备好了,有劳圣人动问。”
“官家一向疏于保养,向南院到了淮上见到官家,替我好好劝劝。向南院是先帝元随,向南院的话,官家一定肯听的。”“是,臣一定将这话带到。”
“呵,向南院也知道,官家素来性急,如今战事有些不如意,难免暴躁发脾气,降罪于将佐,又让你去顶替。其实,依我说,打仗哪有那么顺利的呢?哪场仗没个三波两折就能下来呢?”向训赞同地点点头:“是啊,臣也是这个话。不过官家召臣过去,倒不是因为对阜随的将领发了脾气,请圣人放心。”
“是么?那就好。”君怜不动声色地说,并未乘机追问,却又转而叹道:“王师雄风,真是让人惊讶!不过数月功夫,半数以上的淮南州郡都已被攻下。官家以前跟我说过,人马不够用,会再回来调遣。我正想着,战线拉开之后,李榖先时带去的三万人马,加上官家后来带走的五万人马,恐怕该不够用了,可巧官家就降旨召你去了。看来,我算得还不是太不准。”向训笑道:“圣人深谋远虑,算得自然是极准的。”
“这次调走的一万兵马,是马军,还是马步联军?”“是马军。”“嗯。……寿春已经有数万人在城下,还有民夫襄助,用不着你这一万。倒是外面派出去的这几条线,司超、赵匡胤、韩令坤他们,想来正盼着向南院增援助威呢。”
向训惊讶道:“圣人神机妙算,臣此去,正是要往东面增援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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