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坤宁宫偏殿。屋中央放了个巨大的矮瓦缸。观音与训哥儿由傅姆们带领着,在瓦缸边玩耍。君怜与朱雀坐在靠墙的圈椅中,一面看着孩子们,一面叙些闲话。
瓦缸内生机盎然,十数条大个头的七彩锦鲤游来游去。一把新鲜采下的忍冬叶子浮在水面上,为这瓦缸增添了些绿意。说起来,冬日对于皇宫中的幼儿而言是枯燥的。室外寒冷,不再是可以尽情奔跑的乐园;鹿群、孔雀之类的动物大都窝在棚子里打蔫不理人;连御池边不让去了,因为那里结了薄冰,最容易出事。皇子皇女闲极无聊,每日里不安地闹腾。君怜便让人从御池里捞些打盹的锦鲤到室内养着。借着室内火盆的热乎气儿,锦鲤们又活泼地游动起来。观音与训哥儿拿树叶到瓦缸的水中搅合着,与鱼儿打成一片,兴奋得咯咯直笑。
远山与秋池身子渐沉,懒怠走动,加之天冷,君怜索性降旨免了她们的每日定省,让她们有精神就出来转转,没精神就在阁子里各自保养。菁娘在众人跟前一向不自在,因此每日只是例行在君怜这里晨昏定省而已。她是很难与众人共起同坐的,除非帝后相召。
一时间,坤宁宫倒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晋王府,家中上下人等虽然多,一起消磨光阴的却只有他们长幼、主仆几个。当然,还包括此时不在场的君贵。
此时,君贵正默默行走在滋德殿通向坤宁殿的道路上。天空仍旧是阴霾的。侍从们在君贵前后拱卫着,有人牵着御马,以备官家随时呼用。寒冷将他们的呼吸变成了白色的雾气。
即便在冬天,君贵也不大喜欢乘坐肩舆,他不喜欢那种懒洋洋的节奏,更不喜欢由别人来掌控自己的行进速度。原本还可以骑马,可是他也不喜欢总是缓辔而行。禁中的地面毕竟有限,倘若骑在马上奔驰,几乎是一扬鞭就会掠过目的地。何况,他一骑绝尘,丢下没资格骑马的侍从们怎么办?至于车,那是出宫才用得着的,而且除非必要,他也不喜欢将自己关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他喜欢快速,喜欢敞亮,喜欢开阔,喜欢壮美。于是多数情形下,他在大内是走着来、走着去,以自己的脚步反复丈量着这座已经有数十年历史的宫城。
适才,御前军机会议刚刚确定,征伐淮南的后军将由皇帝统帅亲征,于下月初八出发。
下月,就是显德三年的正月。而现在已到了十二月的月底,再过几天就是元日了。宫廷中早已铺排开了节庆的花团锦簇。
已经到了必须告诉君怜这个决定的时候,不能再拖了,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君贵在心里斟酌着,掂量着,构想着少时的叙谈该如何以一种和缓的、云淡风轻的方式开头,该如何平滑地导向自己想要的结果,而不致引发她太大的反弹。
坤宁宫偏殿。室内的众人听到了殿外的致礼声,纷纷站起身望向门口,只有皇子和皇女还在拿着树叶搅水缸。君贵入内,众人致礼。观音扭过头看见爹爹,欢快地奔了过去:“爹爹,来看大鱼!”宗训跑不过阿姊,索性不跑,只在原地手舞足蹈表示欢迎。
君贵笑着抱起观音,问君怜:“怎么屋里还有大鱼了?”君怜微笑道:“天冷难得出房门,他们俩没得玩,我让人捞了鱼养在殿中,省得他们闹腾。”君贵点点头,忽然触到观音的袖口,忙拿起来看,皱眉道:“哎哟,搅水搅得,这儿都湿了!”
尚宫唐氏与乳母东方氏一听,忙上前看视,赧然道:“都是臣妾等没有留神!”君怜见君贵心疼闺女,忙向两人道:“快替皇女将湿衣裳换下来。”君贵沉着脸道:“不必了。这么冷的天儿,这么小的孩子,衣裳一脱一穿的,没病都弄出病来了!”两人见官家面色大为不怿,心中忐忑,忙跪地请罪道:“官家息怒,都是臣妾等思虑不周!”
君贵抱着观音走近火盆,坐下,一面又看向宗训,问其乳母刘氏道:“皇子的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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