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处士起身离了座,沉吟道:“鄙门十几代传下的筮法有示,凡卜筮而蓍草自行跃出者,其人贵不可言……何况,此草竟屹立不倒……”
颉跌氏和君贵面面相觑。
“船上一见,便知哥儿不凡,”王处士蓦然正色道,“难道哥儿将来竟会是天下之主么?!”说罢,他便郑重地跪下来,向着君贵拜了下去。
君贵被他吓了一跳,忙不迭搀起他,笑道:“先生切莫折杀小子了!……先生好意鼓励前程,小子心领就是。……这种大逆不道、招灾惹祸之言,请先生切莫再对任何人提起!”
离了王处士家,颉跌氏心中高兴,拉着君贵去一处酒肆,要了雅间喝酒吃肉,预祝今年茶叶行市好,自己真如王处士所言,回到邺中能赚个盆满钵满。君贵在家虽不敢饮酒,出来跑江湖,却早已被众人催逼着开了戒,当下也不推辞。一个玉树临风郎当少年,相陪着颉跌氏,尽情喝了个爽快。
酒酣心热,口无遮拦。颉跌氏想起了王处士的惊人之语,笑道:“王处士说你将来能做天子……哥儿要是做了天子,可别忘了老伯我呀!”君贵脸喝得红红的,不觉大咧咧笑道:“好,不会忘。……一旦我到了那个地步,老伯想要什么?且说来听听。”
颉跌氏认真地想了一想:“老伯我做买卖三十年了,每每从京洛路过,看见那些税官坐而获利,一日所入,抵得过我们商贾数月的数额,私心羡慕不已。哥儿倘若做了天子,派我去主管京洛税院,老伯我就了无遗憾了。”
君贵哈哈笑起来:“好,就依老伯所言。可是……老伯的愿望,怎么这么卑小啊!……”
算命者的话不可全部当真,这是古今世人的共识。于是,拣合心意的听一听,权当是句吉祥话,也成了古今世人的共识。只是,当年王处士关于君贵前程的那句吉祥话说得也太过火了,无论是颉跌氏还是君贵,事后都没敢再对人提起。
时移世易。群雄争胜。朝代频迭。
也许,当年那句看似戏言的预言,却在少年君贵的心中指出了一个前进的方向,埋下了一颗改变命运的种子。也许,当他渐渐长大,当他在军中百炼成钢,当他对自己的胸襟与意志有了清晰的认识,当他对自己的智识和力量渐渐充满信心,“彼可取而代之”的念头,就被早年的那句狂言催生出来了。
时光一晃二十年。
王处士家那支屹立不倒的颀长蓍草,化成了君怜眼前这个活生生的高大青年,大周皇朝的第二代皇帝。
夜风微凉,心旌摇动。星空如洗,神思迷醉。
听完了君贵的故事,君怜久久不语。
君贵拉过她的手,笑道:“你在想什么?”
君怜沉吟道:“……当年哥哥在船上问这位王处士的姓名时,他是怎么回答的,‘道法不二,山人无名’,是么?”
君贵点头:“是。”
“他长得是何样貌?”
“……他么,比较瘦,比较高,眼睛长长的,神情清奇……哦对了,似乎左边脸颊那里,还有花生大小的一个红记。”
“……果然……。”
“……怎么了?”
“哥哥,说不定,这位王处士,我也是见过的呢。”
“你也见过?!”
君怜微笑道:“其实,我也有一个故事,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今日,我也要告诉哥哥。”
君贵颔首。
时间倒回六年以前。
河中府。节度使李守贞宅邸。客堂。
河中城近日来了一位会相面算命的魏道长,据说尤其擅长给女眷相面。坊间女客但凡找他算过的,无不交口称赞其神机。有好事者故意拿些真真假假的事情掺杂到一起去请教,也被他一一说破。于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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