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祐三年十一月十三日。暮。庆寿宫。李太后寝殿外殿。
刘承祐和李业向李太后汇报了打算剪除史弘肇、杨邠等人的计划。
李太后,坊间俗称李三娘,其时年龄将近四十,比郭威还小几岁。虽然入汴后注意了保养,但年轻时的操劳还是在她的眉梢眼角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李太后与刘知远结姻于微时,为人称得上贤德。大前年河东兵进入汴京时,刘知远原本照例是要允许剽掠三日来犒赏士卒的。李三娘苦劝道:“如今咱们刚起事,对外好歹号称抗辽的义兵。既然是义兵,就要有个义兵的样子。倘若老百姓还没得到咱们的好处,倒先要被掳去自家可怜巴巴的那点钱财,这哪里还有半分新天子拯救黎民于水火的意思呢?要犒军,就把前朝后宫里所有的财物都拿出来犒军。我也知道仍旧不够,但咱们的意思到了,无论是对老百姓还是对兵将们就都交代得过去了。想来,兵将们是不会怨恨的。”刘知远听从了她的话,东京城的老百姓躲过了一场劫难,自然没口子地称颂皇后的贤德。
李太后在朝政上比较开明,对待先帝的顾命大臣也多加优礼,尤其对郭威。她是亲眼看着郭威在刘知远手下一路驱驰、一路发迹的,她一直把郭威当做自家人看待。郭威对她,也有一种对亲嫂子般的尊重。至于其他顾命大臣,他们只要好好替朝廷干活,言行上跋扈一点,她也可以容忍。去年她替故人求官,却反被史弘肇毫不讲情面地溅了一脸血,她气急怒极,却硬生生将愤怒忍回了肚子里,再也没有多说一个字。
她心里很清楚,她的儿子还太单薄,而国境四面都是豪强—北边,是老对手契丹;西北有善变的羌人(党项)和偶尔与中原通好的回鹘;西南是富庶的蜀国孟氏、大理段氏;中南有荆南高氏,以及刚刚发生内乱、去向不定的湖湘马氏;东南有与中原旗鼓相当、针锋相对的南唐李氏,以及表面上臣服中原、其实割据自强的吴越钱氏;再南边,还有南平刘氏、泉漳留氏……。大汉的江山虎狼环伺,必须要靠这些作风横蛮的带兵权臣去帮她固守。该退的时候,哪怕撅了胳膊折了腿,她也得毫不犹豫地退。
现在,儿子告诉他,他们决意诛杀史弘肇,替她出掉胸中那口恶气。
儿子是站在她的立场上来谈这件事的,可是李太后听闻后,却勃然变色。
“先帝历经多少磨难,才得来这片江山?你继位以来,天灾频仍,叛乱迭起,朝野惶惑,勋旧效命,实指望平平安安度过这几年,待你对政务更熟悉些,再来好好整顿朝堂。你却要在此时突兴波澜?诛杀权臣是何等大事,岂可轻易发动?!”她厉声道。
“儿子已有成竹在胸。”小皇帝显然对太后的担心不以为然。
“官家,你如果真的想做这件事,须得将苏逢吉、苏禹珪等宰臣都叫在一处,好生从长计议才是。”看到儿子的模样,李太后心知来硬的不会奏效,便放缓了语速,改换了一种苦口婆心的语气,“否则,一丁点的不周全,就可能丢掉身家性命啊。”
站在一旁的李业听到太后想让苏禹珪与闻此事,立刻说道:“姐姐,苏逢吉已经知道此事了,他也赞同。至于苏禹珪,这家伙首鼠两端的,是个典型的老措大。先帝早就说过,朝廷大事,不要去同这种老措大商量。”
“谁是老措大?!”李太后见自己兄弟使劲煽风点火,一下子又怒了,“他们都是跟随先帝多年的亲旧,处理政务一向勤谨,你红口白牙的,就胡乱编排起大臣来!我看官家这么轻浮不稳重,恁大的事情三言两语就敢做决定,一定是你在旁边挑唆的!”
李业见太后严厉,闭了嘴,低下头,不敢声辩了。刘承祐本来指望小舅能帮助自己说服母亲,没想到李业被太后一训斥,立马变成锯了嘴的葫芦,心下不由大为窝火。
眼见得母亲的眼风又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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