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那次范小宝的手气确实好得邪门,“双二单五”,一袋烟工夫就将吴麻子带来的散碎银两和十五吊铜钱全赢到了手。吴麻子满脸紫红,他忽地站起来,盯住范小宝低声说了句:“小子,有种的明天再来。”次日,范小宝果然赴约。此番他的气势更盛,一上来接连抓了两把“至尊宝”,即“丁三”搭“二四”。这两张牌点数小,又是杂牌,但依照牌九的规矩,却是最大一副对,玩牌九的有句俏皮话“丁三遇二四--绝配”。如此玩了不到五轮,吴麻子又输了个精光。这下吴麻子急了,回手从包袱里拿出个黑漆首饰盒,说是他婆娘(绰号“碧眼狐”)的嫁妆。范小宝暗笑:一个做臭腌咸菜的家里能有啥值钱货?他随手掀开盒盖冷眼一瞥,浮头一层无外乎是些金钗、银镯、铜耳环,且成色一般。估摸整的东西加起来,顶天了也就值二三百两。“好,就再赌一把。二爷输了,连盒钱都算给你。”范小宝爽快地说道。范小宝一翻牌,竟是长三配二板,也就是六点加四点,刚好是牌点里最臭的“闭什”。再看吴麻子是一对十二点的天牌。没辙,愿赌服输呗。范小宝懒得计算那些零碎首饰,准备直接丢给吴麻子一张三百两的银票,然后再接着玩。“慢着!”吴麻子一手按住范小宝的银票,一手撤开首饰盒的表层,下面的二三层里装的竟是白玉、翡翠、猫眼之类的名贵的宝石,更有三颗夜明珠、和一块食指大小的祖母绿:“小子,你可给我瞧仔细喽。”范小宝顿时就傻了:这他娘的简直就是杜十娘的百宝箱啊,往少里讲也值三万两,自己哪赔得起呀。但当时观战的还有八九个人,赖是赖不掉的。范小宝无奈,只得将身边所有现钱和银票都给了吴麻子,还硬着头皮当众写下“范小宝欠赌债三万五千两,以家产做抵,月内还清”的字据,并按了手印。范小宝将自己所有的存额和值钱的东西都翻出来,算了算还不到六百五十两,而朋友们闻知他沾上这路事,早就躲得没影了。范小宝没法,只好实话实说,将事情告诉了父亲。范小宝因贩盐生意连年亏本,手头正缺钱呢。听完此事,差点气得吐血了,将范小宝一顿狠揍,赶出了家门。范小宝只得到小东门外娘舅家暂时安身。母亲严氏、兄长范大宝先后拿出自己的私房,偷偷交与范小宝。尽管如此,也凑不到四千两。范小宝已经打听到了,那个吴麻子根本就不姓吴,更不开什么酱菜园儿,他原是大东门外三牌楼“恒顺宝局”看场的主管千手将。千手将婆娘原是上海滩“十姐妹帮”成员之一小脚阿娥夫妇介绍的。小脚阿娥因相貌端秀,又善于应酬,可谓八面玲珑,讨好了不少赌客,又由于她的一双脚比一般妇女裹得小,因此人们给她起个绰号“小脚阿蛾”。她本姓顾,自称是梁山好汉“顾大嫂”34代玄孙女--自幼父母双亡。因家境贫苦,无力赡养,便送给江苏常熟一家姓赵的为童养媳。“小脚阿娥”的元配丈夫赵大成,是一个裁衣匠,年龄比她大十三岁。后来两人从常熟来到上海,设摊做成衣,夫唱妇随、同甘共苦。只是同居十年,竟未生一男半女。
当时小东门一带,是上海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居民住房非常紧张。因此,赵大成的裁衣摊设在一家“仁和客栈”的天井里。裁衣摊原很简单,两只竹马搁上一块木板就行了,并不占多大地方,又不妨碍仁和客栈的营业。小东门际家石桥这个地方,有条河浜与环城河相通,沿河两边原是明暗赌场和私娼汇集的场所。做娼妓当然需要华丽和时髦的衣服来招引对方。因此,赵客栈大多是单铺,只有三四间房,客栈主人称老板。大成的生意倒也兴旺。“小脚阿娥”自从来到上海,每日帮助其丈夫接待来做衣服的赌棍和妓女,看到客栈里那些污浊行为,时间久了,逐渐练得能说会道,善于应付。有时烟花和前来风月场所鬼混的赌棍发生纠纷,她也能挺身而出加以排解,使双方心悦诚服;有时,小瘪三敲诈私娼,她也能帮助对付几句,使小瘪三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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