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气凌云的老臣,却慢慢合上眼皮,好一会儿,丰润如珠的唇间才轻吐一语:
“此番恒州之难,本已属天降之怒,朕心惶恐,更日夜恩求天若降难,则当于朕之身……
更有严令诏旨,恩宽于前,诸臣不得以诸等由头,私相使受……
奈何朕令虽严,天恩虽宽,却仍有不肖之徒,私使其利,更暗中高卖低买,以祸于民……
如今证据确凿,朕亦无可奈何。殿下金吾卫何在?”
“在!”
李治看着那个跪伏于地,头上却已隐现冷汗的男人,淡淡道:
“恒州州牧王应之,借职之利于大灾之前,以谋其私利,诚可谓火上浇油,罪不可恕。着令夺其官籍,没其家产,除其三族之恩籍(恩荫的资格),王应之当庭斩之,悬首恒州城前,以平民愤,以慰民心!”
轻而又轻的一句话,却惊得满朝朝臣个个变色,那个朱衣官员王应之,更是刹那间呆若木鸡——
是的,是有人警告过他不要这样做的,可他总以为……可他总以为……
“陛……陛下……”
他开始慌了,抬头,向前伸着手做乞求状,匍匐膝行了几步,又停下哀号:
“陛下……陛下……还请念在皇……”
“陛下!”
一道更加响亮的声音,却打断了他的话,王应之初时懵了一懵,但立刻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面上露出了一丝喜色,转头看着那个同时膝行出列的人。
没错,正是他原本根本沾不着边儿,却是他最后希望的姻亲柳奭。
“柳卿有何事?”
李治看着他,淡淡地问。
柳奭目不他移,坚定地看着李治,轻道:
“陛下圣明,更有恩宽之举,先赐恩福于前,更有警旨于后,却仍然抵不住这等小人为事。臣不才,与此人同列玉阶之下,究以为耻。
然念及此事事涉人众,当请陛下,务以国体为念,更应先降其职阶,再行处置为妙。”
当这一番话说出口时,一众氏族朝臣个个应是,只有关陇一系为首的诸臣,皆缄默不言。
同样沉默的,还有那些一直以来都冷眼旁观,不能做出什么表态的寒门官员。
李治看看那个突然之间面如土色,却终究还是长叹认命的王应之,转头又看了看垂目不语,如老僧入定的长孙无忌,原本正想张开的口唇突然闭紧,好一会儿才轻声道:
“柳卿所言极是。奈何此事事关重大,何况此贼如此狂妄,若削职再处,难解诸位良臣百姓之恨。来人,着执!”
“是!”
一声山海般的齐喝从阶下传来,打碎了王应之最后的平静,并且也惹来了柳奭的一连串哀求。
但是李治没有回应,只是淡淡地起身,看着仍然在做着努力的柳奭道:
“柳卿,为了一个罪子如此哀求,可为何故?”
一句话,便如雷霆一般,直直劈入了柳奭耳中,叫他立时清醒了过来。
好一会儿,他沉默着,绝望着,看着同样更加绝望的王应之,与同样灰败的其他王氏一族成员的脸色。以及在德安长声宣告“退朝”之后,鱼贯而出的关陇诸员离开后,仍然茫然地坐在原地的,太原王、河东柳诸位氏族官员的脸容……
突然之间,他似乎看到了一副场景……
那是去年秋末时,他一次偶然发现卧房门前的那株石榴花,只剩下一片枯枝败叶的样子。衬着灰蓝的天空,分外地叫人喘不过气来。
重重地,他向后一瘫,再也不能爬起来。
片刻之后。
大宝殿侧,尚书房外,小花厅内。
已然换了些轻便衣饰,预备着待会儿与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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