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顿,朝冼氏颔首,问道:“伽罗呢?”
“正在里面午歇。”
“哪一间?”
冼氏瞧着他端肃如旧的脸色,心中微愕,旋即指向次间单独开的屋门。
杨坚不发一语,抬步便往那边走,修长的腿轻易跨过三层台阶,疾风般挪至门口。未待冼氏赶来阻拦,他已推门入内,反手关上屋门,往里走去。
伽罗睡意朦胧中, 听见门扇轻响。
模糊的睡意霎时消却, 她能感应到似的, 灵台陡然清明,旋即往门口瞧过去。
玉白纱帐长垂及地, 满室都被明媚春光照得亮堂,纱帐后挺拔的身姿便格外清晰。他身上还是殿下的朱红冠服,腰间配饰俱全,姿容威仪, 步伐却不似平常沉稳。
伽罗撑着手臂尚未坐起,杨坚已然掀开珠帘, 在红珠叮当声中,走到她榻前。
久别重逢, 未曾开口, 伽罗已露笑意。
她午睡时只脱了外裳,里头依旧穿得严实,顺手拿过来披着,叫了声“殿下”, 想要跪坐起身,却被杨坚揽到怀里。他抱得很紧, 脸上却还是如常的端肃神色, 没出声,只管紧紧抱着她, 连穿外裳的机会都不给。
伽罗微微诧异。
这趟上京,因为有戎楼在, 伽罗虽觉前路坎坷,却料定婚事能够顺利。哪怕以武元帝的性子,最多只可能予她殿下侧妃之位,但两国缔盟联姻,这般好处,武元帝不会轻易舍弃。从先前往来的书信中,也能看得出来,杨坚对此有几乎十成的把握。
这几日她虽足不出户,从客馆侍卫口中探得的消息,也是和谈顺利,南陈使团并无异样。
可瞧杨坚的脸色,难道是出了岔子?
伽罗环抱在他腰间,试探道:“殿下?”
“嗯?”
“缔盟的事情不顺吗?”
杨坚觑着她,摇了摇头,仍旧缄默不语。
伽罗又问,“是我们的事太上皇不允准?”
“他允了,还命礼部尽快筹备安排。”杨坚道。
既然两件事都顺畅,唯一能令杨坚不豫的,恐怕就只有位份的事了。
建章宫乃是储君,身边姬妾自皇后至殿下侧妃c良娣c孺子,皆有品级,将来殿下承继大统,妃妾封后册妃,不止在后宫能有一席之地,连同母家都能得荣宠。是以公侯将相c朝堂百官,无不巴望着将女儿送入建章宫,哪怕是做良娣,目下也能有正三品的位份,诞下孩子,照样是皇孙,等将来封妃,说不定就能飞黄腾达。
伽罗固然出身侯府,如今府中获罪,已无昔日殊荣。
纵然有外祖父撑腰,有昔日仇怨在,她本就没打算从武元帝手里拿多好的位份。
那个空荡的锦盒,便是证据。
她固然盼望能以更体面的身份站在杨坚身侧,但倘若强求不来,也不在意。
伽罗仰头瞧着杨坚的神色,见他神情依旧岿然不动,只好宽慰道:“既然太上皇允了,不是该欢喜吗?至于旁的事情,良娣也好,孺子也罢,有什么打紧。殿下这幅模样,我还当是太上皇不允呢。”
说着,莞尔绽出笑意。
杨坚觑着她,竭力绷了半天的脸,终究被她这浑不在意的态度击溃。
“你当真不在乎?”他虎着脸。
“殿下身边若只我一人,身份有什么打紧。若有了旁人,即便居皇后的位子,又有什么意思。”伽罗语气风轻云淡,“不过到底是什么名分?”
“皇后。”
“皇”伽罗讶然,“后?”
从风轻云淡的宽慰到此刻的不可置信,她漂亮的眉眼间全是惊讶,柔嫩的朱唇微启,怔怔望着他。
杨坚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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