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女工宿舍了,海关有侨民家属小院,刚建成,每日供应热水,有的是空房间。”
林玉婵不由自主停住脚步,有点不相信。
“多谢器重,可……”
她静了静心,问:“工作内容是什么?”
“协助处理公务,帮我制定海关新规。”他不假思索地列举,“另外你是女子,也可以分担一些男职员无法胜任的事情——比如,代表我出席一些必要的社交活动,你口齿伶俐,可以帮我应付一下当地的官员太太什么的。我未婚,很多场合需要女伴……我是爱尔兰人,又属卫斯理循道宗教派,人人都知我私生活严谨,不会影响你的名声。我可以派个家庭教师给你补习一下必要的知识——服饰、妆容、舞蹈、茶艺——不需要太久,以你的聪慧,一两个礼拜就能学得比大多数英国姑娘到位。
“你在海难中的所作所为证实了你有高尚的灵魂。”他忽然想起在广州教堂里的一幕,微微一笑,“我不要求你信教,不过你得读读圣经,这样跟人才有的聊。”
他话语真诚,碧绿的眼中闪着友善而愉快的光。
林玉婵忍不住转开面孔,有些呼吸困难,一时间觉得像做梦。
走廊里嵌着昂贵的壁炉,暖融融的火焰冲散了外滩的寒气,把她的鬓角蒸出汗珠。木材燃烧的毕剥声如轻快音符,淡淡的烟气如蛇般游开,渐渐变为透明。
半年前,她还是个乱葬岗里的尸首,被抽大烟的爹卖掉一条命,被茶行里的烂仔拳打脚踢,只配喝掺了口水的粥。
谁能想到,同一片大地上,同一个人,还能有这种活法。
她鼻子慢慢发酸,无来由的想掉眼泪。
赫德见她不语,表情甚是有趣,只道她是被这大礼包砸晕了,笑出声来。
他从钱包里翻出一张名片:“斯考特太太是我相熟的一个裁缝,她丈夫是鞋匠。这是她的地址。你去找她做两身洋装,记我的账,别再穿这些死板紧绷的旧袄裙。”
他瞥了一眼两旁木头人一般的戍卫,“相信我,当他们看到你穿着淑女的服装出现在海关的时候,便再也不敢轻视,他们只会格外尊重你。”
林玉婵用力咬嘴唇。她知道这样显得很无礼,然而她忍不住。
“赫大人,多谢你……提携我,让我从此跻身高等华人之列。”
“嗯?”赫德没听过最后这个词,也没听出她的淡淡讥讽,反而觉得很有趣,“你的确跟大多数华人不一样啊。”
林玉婵忽然看到,他取出裁缝名片的时候,另一张名片不小心被带了出来,掉落在地。
她弯腰拾起,名片皱巴巴的,上面赫然几行英文。
Yung Wing
Bachelor of Arts, 1854, Yale College, ecticut
……
她噗的一声,眼眶里的少少泪瞬间回去了。
“这人您认识?”
“容闳啊,”赫德漫不经心地取回名片,顺手揉成一团,丢进壁炉,“来海关应聘过,但我不信任美国佬。”
老牌帝国主义眼里大概只认牛津剑桥,耶鲁是哪个野鸡三本?
赫德:“看样子你也认识他。那么顺便帮我知会一下,让他不用等复试通知了。”
林玉婵点点头,“照办。”
赫德发现她没拿裁缝的名片。
“别忘了……”
林玉婵只扫了一眼名片上的地址,便抬头,很诚恳地说:“大人错爱,方才您的提议,我的答案是‘不’。”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矫情了。她斩钉截铁,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赫德笑容绽开,“我喜欢你这种侵略性。不过在我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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