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门开了,这一次,医生真的摇了摇头。
“我们尽力了,去和病人说两句话吧。”
晴天霹雳不过如此,顾东升愣在椅子上,仿佛没听见,这一刻,他觉得周遭一切都变的十分遥远而不可触摸,他努力睁大眼睛,隐约窥见医生开合的嘴唇。
“快进去吧。”小叔已经红了眼眶,沉痛的拍拍顾东升的肩膀。
顾东升从椅子上跳起来,跑进那扇陈旧的蓝色铁门。
奶奶嘴上的呼吸罩被取下来,看到了冲进门里的顾东升,露出一个虚弱温暖的微笑,“东东来啦。”
奶奶是南方人,嫁到了北方,却一辈子也没忘记少时的乡音,她说话的语调这样温柔,唤顾东升名字的时候,尾音带着吴侬软语的小尾巴,带着最多的宠溺和爱护。
顾东升爬跪在床畔,轻轻握住老人瘦小绵软的手,那一刹那,无数记忆碎片回到脑海,他想起眼前的这双手,自他记事起就一直紧紧牵着他,牵着他上学,牵着他回家,牵着他走过一条条田埂,教他握笔写字。
他瞬间哽咽不能语,嘴里含含糊糊的叫奶奶,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小孩。
“不哭哦。”奶奶却还在笑,艰难的伸手去擦拭他的脸颊,“一切都很好,你长大了。”
老人家缓缓向孙子的身后看了一眼,望见了四年前就跟顾东升来见过她一面的宋鹤柏。
“鹤柏吗?”她还记得他的名字。
宋鹤柏眼眶早就湿润了,闻言也蹲下身来,喊了声“奶奶”
顾奶奶笑着点了点头,四年前顾东升没有明说,但她都知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数,奶奶要走啦。”顾奶奶重新望着孙子,语气带着豁然的欣慰,拍拍孙子的手,“你好好的,奶奶在那头也一切安心了。”
顾东升红着眼睛重重的点头,“奶奶放心。”
“嗯。”老人家再次点头,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
老人的儿女亲戚多,又在村子里住了大半辈子,葬礼举办的庄重又沸腾,农村的葬礼尤其繁琐,一连持续了大半个月,在此期间,顾东升几乎忙的脚不沾地,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
宋鹤柏顶着他朋友的身份,替他忙前忙后,其实他怎样都不要紧,主要心疼顾东升。
除了必要的应付场合,顾东升几乎很少说话,他彻底把自己封闭起来,一有时间就去灵堂跪一会儿。
他也很少哭,下葬那天,他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但是一滴眼泪都没掉,为此没少遭到婶子私下的诟病。
“老太太临走的时候只和他说了几句话,宝贝的不得了,结果你看看!”
这些话顾东升也听到过,但他充耳不闻,睡觉的时候,他睡在床的里侧,面朝着墙,把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像个被烫熟的虾子。
宋鹤柏看不到他的脸,顾东升不想说话,他也很少主动提起话头,他尽可能的用自己的肢体表达心中的感受,环着他的腰,紧紧贴在他的背上。
早秋时节,夏天的热气还没散去,没一会儿,两人都感觉到了热,顾东升在他怀里翻来翻去睡不着,他亲他的颈窝,笑着问他要不要唱首安眠曲。
“操”顾东升难得的笑了一声,埋在他的胸口,“唱吧”他翁着声音说。
宋鹤柏其实并不会唱歌,他的童年也不怎么美好,听到的童谣不多,但是有,他盯着眼前的墙壁,记忆如河面上晕开的波澜,他想起了那道苍老的声音,印象中一支蜿蜒疏懒的民间小调,他忘记了初始的歌词,用鼻音哼唱起来,嗡嗡音音,缥缈又温柔。
顾东升看着他唱,突然,他咬上了他的脖子,歌声停止,宋鹤柏轻轻嘶了一声,“干什么吃我肉?”
顾东升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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