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我在泉城县的城门外好容易逮着了丞暄,自是死也不肯撒手的。丞暄两手都被我抓着,走起路来却不大稳便。我等原本站得离城门不远,这条路却似乎走了很长的工夫,长得我一刻比一刻紧张,把他的手抓得一刻比一刻紧。
我原就一脑门子的汗,偏梅让又在此时从城门正门一本正经地迎面走出来。我顾及丞暄的身份与脸面,不情不愿地放开手,只学着摆出广安最爱做的那个梗着脖子的仪态,不拿正眼瞧梅让。
但凡他说出一句不让丞暄跟我走的话,大爷便与他拼命。
不过这一回,我这学徒显然只学了个皮毛,比广安祖师爷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待梅让撩开膝前的盔甲行礼,广安便先一步行至梅让跟前,轻声道,“将军,殿下的意思是,此番夜入泉城乃是秘密之行,不宜声张。将军关门回营吧,殿下自有去处。”
一番话把他打算说的话与预备磕的头一并憋回去了,梅将军不满意的眼风依次扫过广安、丞暄、我,最终复又回到广安脸上,问他,“难不成住在这居心叵测的番邦人处?”
我忍不住斜睨着梅让嗤笑道,“居心叵测的番邦人现所居之处被你梅将军的兵围得如铁桶一般,只怕比梅家军的营帐尚妥当些。”
梅让对我更是无一分好脸色,他咬着一口整齐的瓷白牙,像恨不能将我的骨头嚼成渣似的,“奸佞惑主的小人!”
梅让虽是一名武将,肚子里装的贬斥人的酸词儿却不少,每回见了我都得扣几顶帽子。他前一句说我是居心叵测的番邦人,后一句又说我是奸佞惑主的小人,很久以前还曾说我是丞暄的入幕之宾。若整合整合,我大约是一个居心叵测地想着奸佞惑主,是以做了入幕之宾的番邦小人!
我将这话前前后后咂摸了一遍,似乎也挑不出什么毛病,遂认真地点点头,谓梅让道,“梅将军火眼金睛,天纵英明,竟评价得分毫不差;但你挡着路了,可否往边上让让,我们要入城了。”
梅让瞪着一双要吃人的桃花眼,俊脸儿映着天上的烟花,红得快要滴血。他的面皮这么薄,大爷我真有些担心他的血管在面皮底下爆开。
已红成一朵腊梅的梅让仍不挪步,我心道是个好时机,遂上前一步愈发轻佻道,“梅将军若再不移步,我这做了入幕之宾的番邦小人,可免不了要当着你的面居心叵测地奸佞惑主了。”
他果然一点也受不得激,当即着恼,右手一记鹰爪便向我的脖子招呼过来。好在广安一直盯着,梅让擒住我的同时,广安也及时扣住他的手腕;只要广安不松手,梅让的手腕就用不上力。
丞暄虽不曾开口,我与梅让却都明白他的意思,广安正是丞暄的左右手,广安护着我,便是丞暄还在乎我。
想到这一层,方才冻住的睫毛竟迎着一股湿热的暖意渐渐消融,将我体内沉积多日的寒冷一丝一丝地抽拔出去。
梅让望了望我身后,要吃人的眼睛里有了几分怯意,他不情愿地松开手,而后自广安手中挣脱。
沉默了许久的丞暄终于自我身后传来声音,“梅让,本王爱重你是因为你素来知道轻重,你该知道,在我这,什么事、什么人……是禁区。”
梅让像个正值舞勺之年的倔强小子,口里虽低声应承着,脸上却写满不服气。
然而梅小爷是心服或口服皆与我无关,重要的是丞暄终于再度说了这样一句话,我终于有了回过头看着他的勇气。
我看着他平静却泛着笑意的脸,头一回觉得,“恃宠而骄”是这般美好的一桩事。
丞暄此番离开军队独往泉城是个极机密的事,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是以随行的几个护卫皆随着梅让去了军营,只广安与我们一同回到弄花别馆。
走时既不曾知会玉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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