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山轻慢地掀起眼皮,将女子狰狞的面目看得真切。
凌乱的发髻松垮垮地堕在脸侧,垂下的墨发遮掩了她大半张怨毒的脸,却依旧遮不住她高高凸出的颧骨。眼泪便像两行染了脂粉的浅溪淌过颧骨,跌落濡湿了衣襟,碎了满地的花容月貌,甚是狼狈。
谁又能想到,昨日还跟着余氏趾高气扬的冯姨娘,今日便成了倒在余氏面前的一只将死蝼蚁,人人可欺。即便往日里替她撑腰的余氏也嫌弃得远远避开,此刻也只冷漠得看着她连连跌倒在顾青山脚下,陌路人都不如。
世态炎凉,莫过如此。
赶来的衙役蛮横地抓着冯姨娘往后拖扯,她如溺水般死命挣扎,嘴里辱骂地喋喋不休,锦绣丽裙早被磨成布条,四肢布满触目惊心的血痕,看得人也只觉双腿发软。
桃姨娘见着地上拖出一条深深浅浅的血迹,忙不忍地朝香罗袖别开身。
顾青山挑眉看向绾泽道,立时心知肚明,笑得轻蔑。
昔日能对陆清心下手的男子,今朝不过再打一个姨娘,又有何妨?
只要能保全自己,何人不可牺牲?
绾泽道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这才惊觉顾青山看向自己的目光,忙换了笑脸迎来,一时问几时回来的,一时又问如何回来的,一时又训斥满院子的小厮侍婢,前院愈发闹得沸腾,顾青山见状也愈发脑仁子疼。
嵩义摁着腰间佩刀,挥手命衙役打昏冯姨娘,强行拖走,这才大步走来恭恭敬敬向顾青山行了一礼,道:“在下已奉二殿下之令护送五郎君无恙归来,此刻还有要事处理,恕在下失礼之处。”
“岂敢岂敢!”
绾泽道忙接过话头,好一番感激涕零,又命人捧上谢礼,均被谢绝。
绾泽道机灵地转身对顾青山说:“且不说你与二殿下相熟,这救命之恩本当涌泉相报!这会二殿下还替咱们家除了祸害,这可是造福百姓啊!你且带着这些薄礼,登门致谢,聊表诚意。”
“郎君客气,五郎君若真有心意,自会知晓如何去做。”
嵩义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众人皆是疑惑,连顾青山都不知自己如何没心没肺了?
嵩义又抱拳行了一礼,临走前还恼怒地瞪了眼顾青山,愈发瞪得顾青山摸不着头脑,而顾青山这般茫然的神色更令嵩义意气难消,迈步便走。
绾泽道亲自追着相送,余氏等人也浩浩荡荡跟随,唯有赵姨娘此时敛眸走来,与桃姨娘携手往芦馆去,互道宽慰。顾青山刻意走在后默然思索,香罗袖伴她身侧低声相问昨日被劫之事,顾青山也未有回音,直到赵姨娘忽地唤她,顾青山这才醒神。
“今日我本备了糕点回礼,哪料到出了这事儿,倒是把东西落下了。”赵姨娘慈爱地笑着,只这天生耸拉的眼角令她的笑意也多了几分酸楚,“五郎正好陪我同去,可好?”
顾青山知她话中有意,自是不顾桃姨娘的客套婉拒而应下。
如此,二人路过佛堂时,赵姨娘方开口道:“五郎可愿陪我上一炷香?”
顾青山看向身侧透着袅袅香烟的佛堂,几株缀满红梅的枝丫探出墙头,在如缟素苍白冷寂的天地间透出与世不同的祥和。只这份祥和在阴翳的雾霭下,也美的虚无孤独。
顾青山搀扶赵姨娘拾阶而上,轻扣门扉无人相应方才推开笨重的黑漆大门。
素日里在佛堂洒扫的侍婢今日只怕也都凑热闹去了,竟无一人当值。
曲曲折折的小径也只扫出半截的雪胡乱堆在道旁,树下随意扔着水桶和扫帚都覆了薄雪。几枚落花兀自孤荡在泥泞的水洼里,漂来浮去,像风中飘散的淡淡幽香,是一层一层袭人的涟漪。
赵姨娘走得极慢,这般的慢里仿佛凝聚了她一辈子的辰光。如此耐心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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