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城与北地青州最南的绥城虽只是隔着海峡相望,可藏于津城之北峭壁之上的六万青州玄甲重骑若想撤回北地,却非得自津城古云渡登船入东极海一直往北,再至邺城的风陵渡登岸方可。青云二州联军与拓跋朗伯所统领的六万重骑虽同时得鲜于寒撤兵之令,然重骑本就在津城,是故得以率先登船离去。与风陵渡距离虽远,却因五月海上季风与一路往北的洋流,使得重骑仅仅一日便得以在邺城之南的风陵渡登陆。待整装进发一路行至邺城,饶是已得鲜于寒提前告知的拓跋朗伯也被眼前无丝毫声息的死城骇得魂不附体。
偌大的邺城,从撞破的南城门向内望去,沿街空地之上,尽是早已开始腐败的尸体。北地虽寒,五月也已是如溪江南岸的春天,正是万物滋生之时,可眼前一片死寂的城内尸横遍地腐臭弥漫,不见血迹,有的仅是具具烂开垮掉的脸面空洞腐黑耷拉着丝丝烂肉的眼眶。那一张张大张着的腐烂牙床,无一不在宣泄着濒死之时的痛苦与挣扎的无力。若将战场比作鲜血漫地的修罗炼狱,尽管没有遍地哀嚎,可此时无一丝生气的邺城却更甚修罗场数倍。此刻拓跋朗伯的眼前已不是惨烈,而是恐怖瘆人。
“吩咐下去,让人包裹严实了进城,将这城内烧个干净吧。”拓跋朗伯调转马头停住半晌,才闭眼压抑着对着身后吩咐道。
“将军……”
“去吧,带上军中所有的火油,别放过一处角落,不论敌我,统统烧了吧。”拓跋朗伯轻轻一夹座下高大健壮的乌云团,接着说道:“传令下去,全军城南十里外扎营,未得军令,无人可踏入邺城半步。”
大火自邺城城北开始燃起,继而一路往南蔓延,直至整座邺城都在滔天大火之中熊熊燃烧。漫天火光之中,道道黑色浓烟随风冲天而起,腐臭的气味甚至蔓延至城南玄甲重骑扎营之处仍未断绝。拓跋朗伯心中悲愤难抑,在偌大的中军大帐中对着邺城方向双膝跪地仰天长嚎,粗犷的北地汉子竟是泪流满面浑然不觉。邺城中的大火自五月十四午时一直烧到五月十五将近戌时,待那轮圆圆的满月攀上夜空,邺城中的火光才慢慢消失,只剩邺城上空滚滚黑烟在皎洁的月光中不住升腾盘桓。
固北城中的夏慎与林旸早已得北月营传信邺城大火之事。城主府旁院当中空地之上,一如往常铺着一块一丈见方的简单草席,草席之上一方矮几,三人围绕矮几随意席地而坐。矮几之上并没有平素三人最喜的红油边炉,只是两尊酒坛以及三只酒盏而已。林旸默然不语,双眼微闭打坐于矮几旁,夏慎与洛子冲亦是不语,只是眉头紧蹙,频繁地将酒盏之中的烈酒送入口中。
“子冲,国师究竟是何意?为何不予我征北军撤军之令,反倒是令我军严守固北城,不放青州玄甲重骑一人入城?”夏慎脸色微怒,面对愁眉苦脸的洛子冲却强忍胸中不快,努力心平气和问道:“两国既已在朝中议定今后国策,和平之局已在眼前,为何又偏偏要将那六万玄甲重骑斩尽杀绝?”
见洛子冲苦笑摇头,夏慎接着说道:“且不说固北城中我征北军实力已大不如前,便是全盛之时,若想吞了那六万铁骑,恐怕我等自己都要损伤殆尽,更遑论如今几番大战,我征北军损伤近半!哪有的余力来吞没六万重骑!”
“大哥,大师兄之令如此,弟又怎会知晓他的意思。”洛子冲苦笑着将盏中烈酒送入口中,酣烈的青州魂如同烈火在喉间点燃,辣得洛子冲浑身血液沸腾。
“大哥,别难为子冲了,若是能知晓国师之意,子冲也就不是我们认识的子冲了。”林旸轻呼一口气,缓缓睁眼,看向愠怒的夏慎和面上苦涩一片的洛子冲轻声说道。
“大哥,大师兄之意弟是真的不明。眼下大战已止,弟也着实想不通大师兄为何会下令我等继续阻击青州退兵。”冲上头顶的酒尽稍稍缓过,洛子冲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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