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瑄道:“秀阿姊,你曾告诉我这金针是天台宗的致命暗器绣骨针,而那天杀害乐师叔的人,也说他们用的这黑铁针是绣骨针。那么总有一边的人并不是真的天台宗。” 乐秀宁轻道:“不错,我也早就猜到这一点。” 沈瑄又道:“其实那天要了舅舅性命的,还是那一掌。掌印不深,但却含有一种厉害的剧毒,后来我翻遍了各种医也不知此掌的来由,也找不到这毒的解法。而这根黑针,虽然也有毒,但一两个时辰之内还能解救,比起这立时致命的金针来,可就差得远了,想来金针才是正宗的。” 乐秀宁道:“所以,我的杀父仇人很可能只是冒充天台宗,是吗?” 沈瑄点点头。 乐秀宁叹道:“可他们又是什么人?”她不由自主地望了望床上昏迷的女郎,道,“也许她知道。” 夜色深沈,沈瑄仍是睡不着,走到草厅里点起一盏孤灯,抚起琴来。总是心中抑郁,一曲又一曲,浑然忘了时辰境地。弹着弹着,忽然又变成了那日在江上听到的洞箫曲,恍若重入明月芦花,一弦一声,历历在耳,竟然将那日的曲调分毫不差地全弹了出来。 曲终韵散,心中犹自一片空旷清凉,忽然听见背后一声幽幽的叹息。 沈瑄回过头去,只见一个飘然的玄衣人影从门边过来,走到灯下。那人一双明澈的秀目,如谷底一泓清泉,幽深不可测——正凝望着他。 沈瑄看得呆住了,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人道:“我梦中听见你弹这曲子,就起来看看。你是谁?” 沈瑄这才明白过来,这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昏迷的女郎,她竟然被琴声唤起来了。沈瑄欣然起身,引她就座,道:“你终于醒了。” “什么叫终于醒了……我睡了很久吗?”女郎四下里张望着,“这是什么地方?” 沈瑄道:“这是鄙人舍下。” “你是谁?”女郎盯着他,怯怯地问。 “我姓沈,是个郎中。”沈瑄道,“四天前你落水,被救到我这里来。” 女郎默默不语,似乎努力回想着什么,过了片刻方道:“你说的什么,我一点也不明白。” 沈瑄有些紧张:“敢问娘子贵姓?” 女郎眼神一片茫然:“贵姓?我……我不知道。” 沈瑄连声问道:“娘子家在哪里?为何来到桐庐?又为何落水?” “不知道……”女郎沉吟半晌,仍是摇头,“我怎么会想不起来呢?” 沈瑄心一凉,莫非她摔傻了? 只见那女郎满脸惶惑,浑身战栗起来,喃喃道:“真的不记得了……我是谁……怎么会……” 沈瑄连忙安慰道:“没有关系,你睡了这样久才醒过来,自然有点迷糊。明日便会好的,明日就能想起来。” 女郎咬着嘴唇,不知所措,只是眼巴巴望着他。沈瑄心想,若让她回去睡,只怕又醒不过来,犹豫片刻便道:“你坐一会儿,我继续弹琴给你听好吗?” 女郎听见,微微点了点头。 沈瑄揉了揉弦,静默一回,仍是弹起刚才那支箫曲来。可是心神总也宁静不下来,弹了一半便戛然而止,再也接不下去。忽然身后箫声悠然响起,清幽无限,续着断曲吹了下去,与那日江上的调子分毫不差,只是隐然又有凄凉的意味。 “原来那江上的吹箫人是她,她就是金针的主人……”沈瑄望着那女郎,静静坐在那里低吹着一支洞箫,月光如水,泻在她的垂肩长发上。
“你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乐秀宁循循善诱。 次日起来,大家继续问东问西,帮女郎回忆往事。可是问了一上午,女郎还是只有摇头。沈瑄看她急得要哭,便止住了乐秀宁和瑛娘:“一时想不起来,就慢慢想。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急不得的。” 乐秀宁有些发愁,话到嘴边又不好说出来。 瑛娘忽道:“我知道她叫什么。你看她的剑上写着‘清绝’两个字。” 沈瑄道:“清绝显然是剑名。”他拿起女郎的洞箫端详起来,箫身碧绿,上面斑斑点点,居然是用湘妃竹做的。湘竹只生在湘中,可是,听那女郎的口音却像是台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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