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的隆冬里大部分时日天气都是这般乌沉沉的，十分冷厉。

    这天也不外乎如此，乌云密密，隐约还有闷闷的雷鸣裹在云层里要出不出，狂风一卷，瞬间就把人嘴里呼出的热气吹得老远。

    姜晏睡眼惺忪骑在马上，任谁连续奔波了三天三夜都不愿意在这种天气起个大早，偏偏他就是那么的倒霉，才睡下几个时辰硬生生被人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我说，你们将军到底搞什么鬼，这都要进城了。”他口气不善对着前头领路的青年人埋怨。

    “姜公子，我们就是要进城里去。”青年人微微侧头，对他解释道。

    姜晏拉拉大氅，懒洋洋打个呵欠，困倦十足的伸了个懒腰，微微一抬头，便对上了头顶上那崭新的三个字。手底下的缰绳不自觉用力拉了拉，颇具灵性的马便听话的驻足停下。

    那从不肯正眼看人的眼睛也在顷刻间变得极尽明亮，灼灼看着那几个字，眼底像是烧起了一把火。

    目光所及之处，那字迹粗犷苍劲，气骨铮铮，使得整个城楼仿佛都屏障生辉的亮堂起来。

    这些年他一直在外面跑，泾关城的消息偶尔也传到他这里，姜国人走了，城被夺回来了，重建了，陆陆续续有百姓迁徙回来，大军重新驻扎在城外，他都只是笑笑便过了。

    即便偶尔回来一趟，也从不肯进城看看，吃住都在军营里。记忆里到处还是断壁残垣的城楼，碎石断木的街道，尸体横呈的军营，鲜血淋漓的姜府，极其浓烈的血腥气息从此便是他对泾关城最刻骨的回忆，每每想起父母，家乡，便是这令人作呕的血气最先涌上来。

    他心里的那座城已经毁了，就算重建回来，也是面目全非的。就像在人们口中，这里不再是泾关城，而是新城，人们称呼它为——新城，他也觉得这里只是新城。

    “阿晏，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去，堂堂正正的回到泾关城。”

    这是父亲死后，孟琮沅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而后他便急匆匆去了书房，那时候他们甚至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一件事一件事压过来，全都是火烧眉毛的。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觉得泾关城还在，以至于，姜氏抄家时，他一下子被击垮了。

    “姜公子，”

    两人两马就这样停在城门口，往来人流不得不绕道而行，纷纷投以不满的眼神，守城士兵都认识他们，也不便上前驱赶。

    姜晏看了一会儿，在血气涌上来之前，扯了扯缰绳继续前行。

    之后的一路，都像是做梦，眼前的街道，路途和记忆里的曲折转弯一一重合，停在一个府邸前面。领路的青年人从马上下来时，姜晏有一瞬间的失神。

    “阿晏，能回去的，我们都能回到姜府去。”

    时隔多年，他没想到孟琮沅的声音竟然还能这么清晰的忆起。然而，那气势磅礴，粗犷凌厉的建筑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发现连这里，他都没有一时一刻忘记过。

    “阿晏，你可真慢。”穿得喜气洋洋的大将军从府里走出来，上前猛拍他的后腰。

    姜晏从马上翻身下来，如梦初醒的站在大门口，“老离，这是？”

    钟离渊道，“没错，这就是姜府啊。”

    说着，扯他的胳膊带他来到正门口的牌匾下，姜晏才看到那是一块覆盖了红绸的牌匾。

    周围不知何时聚集了一圈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诸位，诸位，今天是个好日子。姜家重新迁回旧宅，姜氏嫡子也会在此迎姜绍上将军回府。我们在偏厅里备了酒水，诸位若是得空的话欢迎之至，也算是同喜同喜了。”

    聚拢的人里有不少是原来泾关城的老百姓，听他这般一说，顿觉心口一酸，有些人已是眼圈泛红，纷纷点头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