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照壁就闻到了一股令人恶心的血腥味和焦糊味,积雪已在脚下泥泞不堪,滑腻肮脏。陌归滑了几跤才开始小心起来,身上的大氅早被她一路跑来嫌碍事扔掉了,轻薄保暖的皮袄也再看不出质地昂贵,倒和满院的老弱病残十分相衬。唯独不同的是无论哭喊的家眷还是受伤挣扎的奴仆都在努力往外跑,只有她不要命地就往府里的主厅跑——虽然她没来过左相府,但以前听平楚提过,各家大院布局也都差不了多少,她知道男人们议事和发难会在哪里。
可找遍了整个前院也没发现要找的人或者尸体,她才慌了,往后院去的路上不再不言不语,抓到活的就问公子在哪儿,直到一个小童哭着指向荷池:“死了,都死了,就在水边!”
陌归脑子里顿时一切声音都没了,沿着小童指的方向慢慢走了过去,雪越下越大,她满身都是血污,一双不曾出过力气的脚早起了血泡,碾碎了和湿透的鞋袜冻在一起,她却好似没有感觉,仿佛走在刀口上都不会霍霍生疼。
三曲桥旁,尸首横陈,暗红的血在雪中蜿蜒,她急速又颤抖地翻过了所有的尸体,没有他。对岸积雪已深,再无人迹,刚进来时并未看到士兵押着人,若是死了,尸体一定还在这里,她不甘心,又仔细翻了一遍,可还是没有他!
陌归心跳突然开始加速,想着所有的可能性,又走到了桥上,这时忽然发现桥上有块地方颜色较深,只积了层薄雪,相比周围的雪白十分突兀,她猛然想起了什么,跪在桥上向水中望去——果然有人被推到了水中!
她拽住离自己最近一人的胳膊拖上来,看清是具无头尸后忍不住尖叫了一声,慢慢凑近细看才长舒一口气:那只手大而干枯,断然不会是平楚的。再往远处看,还有一人上半身微微高出水面仰躺着,她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趴下将身子探在水中将他拉近了,这才看清楚他刚才是挡在了湖底一块大石上才没沉入水底,再看那张脸时,她心脏猝停了。
面色惨白到似乎开始泛青灰,纠缠成缕的黑发黏在脸侧,黑红的血污凝聚在伤口上,似乎死了一般毫无生气却分明是那张在今夜蓦然浮现的脸。
周围突然变得如此安静,陌归连呼吸也忘记了,把他搂在怀里张大了嘴,良久才有两滴眼泪滑过颤抖的面颊,这才终于压抑地急促抽泣起来。
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盘旋在茫茫寂夜,院子里还带着生气的魂魄听了都不想再眷恋此间,漫卷的雪花也急不可耐地覆在她身上,想要终止这样难为听的呼号。
最后她终于哭累了,松开了手——底下的衣衫竟生生被抠出了几个窟窿。她将“尸体”小心放平,自己也跟着缩在了那人怀里,搂过他一条胳膊低声喃喃:“平楚,你活着的时候不愿与我同裘,如今死了可要与我同穴了。”
“陌儿……”
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到耳中,陌归自顾自地笑了:“你叫我,我就当你答应了。”
“陌儿……”
又是一叠声的轻唤,陌归才反应过来刚刚的声音不是自己幻听,脑子里像响了一声炸雷,猛地跳了起来,那人果然半睁着眼睛正看着自己!
她一时间不知道在哭还是笑,用尽全身力气把他紧紧搂着,总也想不起该说什么,只好越抱越紧,平楚实在受不住,闷哼了一声,她才紧张地放松了手臂:“你……你还没死,你还没死……”
平楚其实很累,想安稳睡一觉,可刚才陌归撕心裂肺的哭声把他濒死前的最后一点不甘心都给惹了出来,他只能撑着拼命睁开眼,待真清醒了,他又有点没出息地想阖上了。总之这点纠结在他脸上就变成了哭笑不得,加上缺乏气力,更加不伦不类,在他死人一样的脸色直看得人揪心。
“别怕,别怕,我来了。”
陌归拉出帕子帮平楚擦干脸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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