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得偿所愿,在丰王府东北部的别院之中,见到了极度想见却又极不敢见的涧石。涧石是昨日到的,与他同来的,有王屋山阳台观方丈玄冲,自然还有屿蘅,玄冲的师弟玄寂却不知何往。
涧石也见到了晏适楚,果然是将他从丰王的刀刃下救了回来。晏适楚只身来到丰王府,无非是想讨回《修真秘籍》。丰王李珙平素也好追问神仙之事,对白云子这部著述甚是珍爱,自然无意奉还。晏适楚屡次索要未果,不免暴躁起来,一见到李珙便当面折辱,令堂堂丰王十分难堪。
李珙虽也敬服修仙练气之人,但贵为王公,容不得他人得寸进尺。他对晏适楚已经忍无可忍,但顾惜身份,自己又不好下手,便向新近投靠的韩德存c魏烈功使眼色。二人会意,将晏适楚诓骗至王府深宅花园里的隐蔽之处,欲施杀手。当此之时,晏适楚依然昂首阔步,浑然不觉大难降至。
偏在此时,玄冲c涧石c屿蘅来到王府,与丰王李珙会晤,当面说起晏适楚,并恳求一见。李珙驳不开阳台观方丈玄冲的面子,急命家丁去唤晏先生。家丁赶到之时,韩德存c魏烈功匕首已经掏出,若迟一步,晏适楚早已身首异处c羽化登仙。
李珙一见玄冲,自然免不了一番客套,继而是高谈阔论c切磋道法。玄冲与他闲话一回,继而话锋一转,叫他潜心修道,莫生邪念。李珙懂得玄冲的意思,顿时意兴索然c心中不悦,推说身子倦了,便回房避客,将来访之客安置在别院住下。
玄冲见到晏适楚,并无一句闲言,开门见山说道:“贫道已奏明圣上,取消一众闲散弟子的道箓,晏先生也在其列。此事已了,你已不是上清道士,贫道特来当面告知。”
晏适楚听罢,目瞪口呆,怔住半晌,方才说道:“我的道箓,乃先师所授,怎是你说取走便能取走的?”玄冲道:“上清一派,薪火相传c衣钵相继。先师仙游之后,贫道不揣浅陋,执掌阳台观,观中弟子多有浮浪无行之人。似这等害群之马,岂能忝受仙箓,毁我上清派清誉?贫道顾惜阳台观的名声,故而代行天意,收回这一众弟子的道箓,也为我上清正脉清理门户。”
晏适楚听到这里,大为不愉,开口说道:“我虽生性散淡,不喜早课晚钟c抄书诵经,但也不忘修习,况且炼丹制药疗救疾苦,光大先师白云子药石之术,怎可算是害群之马?”
玄冲叹息一声,摇头不语,凝滞半日,镇定说道:“取消你的仙箓,此事定则定矣,无须再议。你假借道士之名,四处贩售丹药,价高难沽,扰乱市集c欺瞒良人,将你逐出教派,也是无可厚非。”说毕起身回房,闭门打坐,再也不理旁人。
连日来,晏适楚困居王府别院,闭门谢客,不与任何人说话,一开口必定是面斥丰王,言辞凛冽逼他归还《修真秘旨》。只因平素并不与第二个人发生交接,晏适楚连南浦云住在丰王府也不知道。今日见到玄冲,原以为有了个说话的人,却从他口中得到取消道箓的消息。晏适楚虽然言行多有违背上清教旨,但在他心底,一直以白云子入室高足c上清派得道传人自居。谁料到,取消道箓的消息传来,如同晴空霹雳打在头上,令他肝胆俱裂c窒息欲死。
晏适楚嗐了一声,瘫坐在椅上,颜色枯槁c形容憔悴,一时神采全无,只剩下一副枯焦的躯壳。涧石c屿蘅暂别玄冲,急忙进屋相劝,将恭维之辞说尽,想尽法子开导他,却是全无作用。
晏适楚僵坐半日,涧石c屿蘅便慌乱了半日,生恐他有个三长两短。涧石又道:“这丰王府邸乃是龙潭虎穴,绝不可多留一日。我们明日就走吧。”屿蘅焦急万分,却又毫无办法,唯有侍立一旁,不停呼唤“师父”,又将南浦云的冬至之日终南山之约相告。晏适楚似怔非怔c似听非听,直到屿蘅力气用尽c嗓子发哑,只是微微点头,仍然一句话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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