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湛明(上)
在紫山兜转了两天之后,两人总算是摸回了与山贼们遭遇的地点。干草烧过的地面仍留着斑驳的痕迹,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条黝黑的大蟒卧在那里。再往前走一些,一颗足有车轮粗细的树干断作两截落在路旁的矮草中,断面的刀痕与她在砀山中砍断的那根如出一辙,想来是白锦安的手笔。昨日她问起遇贼那晚的情景,柳眠提到一名身份不明的黑衣男子率队御敌,本来白夜澜并不能肯定究竟是她的哪一位哥哥,但是白家小辈之中能有如此功夫的,除了她自己也就只有使倚冥的白锦安了。
见白夜澜在那断木前神色凝重的伫立了许久,柳眠有些担心,这几日与她相处下来,她这个人的脾气柳眠自恃也摸清了一些,尽管面瘫寡言,但仍可以偶尔捕捉到她一闪即逝的神态变化,眼下她却整个人都阴沉了起来,莫不是镖队出了什么变故。
“白”正要开口相询,白夜澜反倒打断了她的话。
“镖队无事,莫要担心,”说话间她抬起头望向柳眠,眼中尽是压抑的暗潮,“只是你说四姐受伤,我须得去见她一面。”
柳眠心知她放心不下白映泠,并未多言,只是走上前握了握她的手,轻轻点头。
离开了那片是非之地,白夜澜背着柳眠一路往北,朝着胡乐行去。白日里的紫山也算得上有些人气,向遇见的几个猎户讨了些吃食垫垫肚子,即便背了个人倒也不算是吃力。
“夜澜。”原本伏在白夜澜肩头的柳眠忽而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何事?”白夜澜随口应道。
“前几日你说让我与你起个名字,我看不如就叫夜澜。”
白夜澜没有接话,只兀自闷头赶路,柳眠以为她不喜欢这般唤她,悻悻地不再作声。
“你喜欢就好。”半晌,白夜澜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
柳眠被她捉摸不定的情绪搅得有些不悦,道:“是你要我起名字在先,现下起了名字又不开心,你这人”
话还没说完,白夜澜却低沉着声音打断了她:“这么叫很好听,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欢喜,”说着话,柳眠觉得自己贴在白夜澜耳畔的脸颊也跟着一道热了起来,“那我唤你阿眠可好?”
柳眠同样没作声,白夜澜觉得背上的她突然抽搐起来,便连忙驻了脚步查看她是不是内伤又复发,然甫一回身,却见柳眠正掩着嘴憋笑憋得辛苦。
“你”
“白夜澜,你这个人当真有趣,”柳眠止了笑意,伸手拂去笑出的眼泪,接着道:“唤别人的小名那么难?你怎的连耳根都发烫起来?”
听闻柳眠这话,白夜澜才后知后觉的回过味来,方才柳眠哪是什么内伤复发,分明是感到自己害羞脸红在嘲笑她。
“有什么好笑,快些走天要黑了。”
她扭过头去不看柳眠,只把手伸向柳眠示意她跟上来。柳眠也不扭捏,乖乖的走上近前。哪知还没握到伸过来的手,却反被白夜澜一把擒住手腕,借力一扯跌进她的怀里。
“身子虚成这样还有心思取笑别人?”白夜澜瞬也不瞬的凝视着怀中惊魂甫定的柳眠,一双清泓般的眼中铺张着狂狷与恣意,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漾开,如同冬月间幽微的梅香一般难以捉摸。
此一刻,柳眠才感到她毫不掩饰的真相,那般灿漫如炬的白夜澜。
夜里,胡乐镇家家户户都已掌灯落锁,偶尔传来的一声犬吠回荡在空无一人的街巷里坊中。
白家镖队在医馆歇了三四日,大部分受伤的镖师皆已无大碍,余下少数伤势较重的尚不便长途跋涉。休憩的这几日白锦安分出了一部分人手前去紫山中打探白夜澜的下落,而他则坐镇医馆安排采买事宜,同时寸步不离的看着受伤的白映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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