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裴远抱着琴，一大早就来到了琴室。

    琴室也是一座古色古香的院落，就在裴宣自住那栋院子的背面。

    两个院子原本就是对称的阴阳设计，从外部看，两个院落就像是翻转倒映，一模一样。分隔两边的院墙像是八卦图案中的那条弧线，正中央是背靠背的两栋宅子，内部留了两扇门互通，既方便裴宣到琴室上课，又将琴室与私人生活切分开来。

    这是古宅主人的巧思设计，后来罗家姑娘只修复没改动，裴宣接手后，仅将充作琴室的那一栋做了些必要的改造，其他的基本也没改动。

    裴远十岁起跟着小叔裴宣学琴，到现在已经学了六年，从未间断。琴室的钥匙他有，但很少用得上，他小叔裴宣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在裴远的记忆里，就没见裴宣迟到过，今儿是破天荒第一回，而且，脸上还带着几分忧色。

    异常表现勾起了裴远的好奇心，他从十岁开始跟着裴宣学琴，从来没见天才小叔有过什么烦恼，难得见小叔这样。可惜他光有八卦之心，没有八卦之胆，面对小叔那个严师，他向来不敢造次，何况昨天才在家族群里把小叔给卖了，于是乖乖练琴没敢问，怕裴宣说他杂思太重不够专心。

    最后，裴宣居然还提前走人，让他自主练习。

    难道是恋爱出了问题？裴远这样猜测着，趁小叔不在，信手在琴上拨了一曲变调的《小星星》。

    古来一琴斋，是近代以来，江南地区最负盛名的琴道顶峰之地。

    这里与裴宣自己的琴室距离不远，但身价不可同日而语，随便一张几案，不是黄花梨也是紫叶檀，随时来都有优秀琴师正在演奏，大雅至极。最重要的是密库中的古琴和古琴谱，都是无价之宝，可以说江南几代琴师的底蕴全都在这了。

    它的存在，与其说相当于武侠小说中的门派长老，不如说类似于氏族门阀，因为资质过硬的古琴师往往是世家熏陶培养出来的，很多资料古谱都只在内部流传，客观上，确实不太有自学成才的可能。

    因此，古来一琴斋对草根琴师是很轻视的，这种隐形门槛，就相当于世家门阀。江南古琴世家年轻一代的琴艺比试，自然就由古来一琴斋包办。

    木航在比试前搞事，急着黑掉裴宣的参赛资格的原因，就因为这场比试的奖品，是古来一琴斋收藏的一张琴——迦洛。

    迦洛不是国宝古琴，国宝古琴是不可能作为奖品的，但迦洛也有其盛名，它是近代以来最好的一张七弦琴。

    这张琴琴身浅灰，不似木质，倒像是石雕而成，最右上角镶有七颗细润珍珠，意喻北斗七星，不仅琴身漂亮，琴音更是清越动人，犹如纶音。

    就个人风格而言，这张琴与裴宣极为般配，论琴艺，几位评委老人也一致看好裴宣。

    古来一琴斋对于木航这些年来的操作，并不是一无所知，但是木航的所作所为，都有利于古琴的推广，吸引了一些年轻人来学琴，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到时候就算木航个人出了什么事，再将他剔除出去便是，不妨碍大局。

    但谁想到，居然是裴宣的个人风评先出了问题。

    走进古来一琴斋，裴宣并不紧张，他忧心的并不是即将到来的质询，而是别的。

    也许是受了慧觉大师的影响，裴宣对于古来一琴斋，虽然尊敬，却没什么敬畏之心，他懒得追捧权威，他开琴室收徒，靠的是他自己的琴艺，而不是古来一琴斋的名声。

    这种态度，古来一琴斋毕竟还是琴道之地，不会有老人因此给他使绊子，甚至，有意无意间还换来了几分欣赏。

    如果将古来一琴斋的老前辈们看做是迂腐顽固，那就大错特错了，可如果将他们看成是清流琴道的正直守护者，指望他们抛弃门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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