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言一出,眼前二人均已面露惊愕之色。于是,我指着谋士丕手中的玉璜又道:“这块玉璜将军依旧可以将它送给公孙得,不过不是请他在宋公发难时营救将军,而是借他的口告诉宋公,将军抵达宋都的路线、时辰。贱妇听闻,昔日向氏兄弟与宋公同席而坐,同案而食,即便狩猎归来,宋公都会出宫相迎。这一次,将军可事先藏身宫门之外,亲自数一数宋公会带多少披甲带剑的武士出宫‘迎’你。”
“你这妇人……”谋士罗瞪大着眼睛看着我,他的嘴巴张张合合像是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字眼来责骂我或是夸赞我。
但此刻,向巢的视线却没有停留在我身上,他一脸肃然地看向无恤,沉声道:“先生究竟是何人?!”
我没有理会谋士罗惊愕狐疑的目光,静静地行了一礼便从房中退了出来。向巢已经对无恤的身份产生了兴趣。接下来,如何说服他抛弃宋国转投赵氏的怀抱,就要看无恤自己的了。
我坐在屋檐下一边烤着火,一边凝视着雨雾中翠滴的修竹。
传说,女娲造人时,曾将一块泥土分成两半,一半捏了男人,一半捏了女人。他们的手连在一起,他们的心有相同的律动,他们生来就注定属于彼此。可当他们手牵着手来到这世间时,命运会无情地把他们投放在天涯的两端。于是,他们寻寻觅觅,无数次地相遇又无数次地错过。最终,历尽千险才能于千万人之中认出彼此。无需演练,就能亲密无间地合作;无需言语,就能明白对方的感受;我与无恤,我们会是彼此遗失在天涯的另一半吗?
暮色四起,雨气苍茫,我与无恤并肩站在草堂门前的翠竹下目送那一高一矮的两个人渐行渐远。西去,越过故国寂寥的山河,他们终会找到自己新的天地,新的归宿。
我环着无恤的腰,轻轻地把脸贴上了他的胸膛:“恭喜夫郎,又得一员干将。”
无恤嘴角噙着笑,低头用鼻尖在我耳后轻轻地撩拨着:“你叫我什么?”他声音暧昧而低哑,我的颈子上传来一阵阵酥麻。
我瑟缩着避开他炙热的鼻息,笑道:“夫郎好生得意,这里面可也有我的功劳。”
无恤闻言揽过我的肩膀仰头大笑,他此刻既欢喜又得意,眉宇之间更有掩藏不住的风发意气:“哈哈哈,小妇人大功一件,为夫记下了!”
“记下便好,将来可不许忘了……”我仰头望着他迷人的笑眼,生生将一个“我”字咽回了肚中。
“忘不了!回到新绛,随你要什么都行。”他嘴角一弯,扶在我腰上的左手已经绕过我的膝盖将我打横抱了起来,“走喽,我们到湖边射鱼去!”
“你放我下来,小心叫人瞧见!”
“谁瞧见了?”无恤停下脚步,装模作样地在草堂前转了一圈,“看过了,没人在偷瞧咱们。”他一边说,一边用右手的两根指头在我身上轻挠了两下。
“赵无恤,别闹了——”我大叫着抓住了他扶在我腋下的右手。
无恤这会儿正高兴,见我皱眉反而大笑着在我眉间用力地亲了一口。
看着眼前这个笑逐颜开,喜如孩童的男人,我不禁扬起了嘴角:“看把你高兴的,这向巢有那么好吗?我瞧着那两个人可都有些傻气。”
“傻气才好啊!能征善战,重情重义,又天生几分傻气,这才是世间可遇而不可求的将才!赵家有了他,明年的卫国之战,便是如虎添翼。我的好阿拾,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快活!”无恤两手一抬,猛地将我往空中抛去,我惊呼着攥住他的后领,他大手一接,瞬间又大笑着将我抱回了怀中:“哈哈哈,得良将,拥美人,上天待吾果真不薄。”
“你这养马的疯子,别摔着我!”
“敬遵上命——”无恤眉眼飞扬,抱着我朝湖边大步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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