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的冬天份外寒冷,大雪从年前一直落到年后,十数天来,飘飘扬扬的,不肯停歇。田间地头,山野村庄,尽被一片白雪皑皑覆盖,银妆素裹,凭添苍茫。
这个春节,凌家在极度压抑的氛围中度过。年夜饭,老爷子第一次没有上桌,躺在床上动弹不了。正月初五,这个二十多岁到凌家上门入赘的老人溘然长逝。屋外,年味正浓,鞭炮齐鸣。屋内,哭声一片,亲者悲痛。
老爷子本姓杨,到骆家村四十多年,辛苦操劳三十余年无怨无悔,直到前几年身染重患便一直卧床不起。他这一生,是极其艰苦的一生,从未享过一天福,可以说是苦了一辈子。
六十多岁去世,在农村便算是高寿了。依着当地习俗,老了人(即老人过世)是要操办的,为白喜事。
江西的丧事虽不如浙南一带繁杂,但也有一整套流程。
老爷子去世次日,凌家几个孙子去到各个亲戚家,一进门便跪下,报了丧。随后,亲戚们来到凌家设好的灵堂,焚香叩拜。
寿材是早就备好的,灵堂就设在客厅,白底黑字的挽联当中竖着老爷子的黑白画像,慈眉善目。唢呐声凄厉哀怨,直系亲属在灵堂接待上门奔丧的宾客。在这种低沉的氛围中,只要有一个人悲泣成声,旁人也跟着一起哭泣起来。就便是往日调皮捣蛋的小孩子,也非常知趣的规矩听话,偷偷打量着大人们的悲哀神情,似懂非懂。
灵堂连设七天,请专门行业人士用各色纸张和竹片扎了灵屋c轿子c童男童女等象征陪葬的器物,在晚间一一焚烧。道场也是重头戏,两个道士从早到晚轮流上阵,挥着拂尘,口中吟唱着谁也听不懂的祭语绕着摆在灵堂中央的大篾箩走圏。篾箩里放了大米c花生等农作物,是祭品,让老人家到那边不愁吃。道士显然是经验丰富的,越走越快,口中的祭词也是越念越快。这可苦了跟着道士跑圈的亲属们,往往是跑个七八圈便得换个人跟着跑。如此这般七天,每天晚上都得到一两点钟,幸好凌家后辈子孙满堂,大家伙轮流守灵,才没有累趴下。此为“打沙灯”,当地土话。
宴席从出葬前两天开始连设三天。第一天,附近的亲朋好友纷纷前来帮忙,陪着守灵。
第二天,家族和村民陆续来到,少不了一番祭拜。这种宴席杯觥交错的场景自然是没有的,大多闷着头喝酒吃菜,死者家属挨桌敬酒,又是一番劝慰,“老人这也算寿终正寝”云云。这天黄昏,所有亲朋好友要随着一道去“请水”——水乃生命之源,此仪式乃为死者超度亡灵。请水的队伍一律男性,女性是不能去的。长子开路在前,手里拎一只水壶,到了河边,灌一壶清水,并向河中投若干硬币,意喻这水是买回来的,所以,日后有人常在河中捞到钱的,这钱就是请水的钱,最好不要捡。
第三天,出殡。棺材要八个人抬,上饶人叫“八大王”,因棺材里面装满了石灰包等物,有近千斤重,且要翻山越岭到郊外去安葬,没有八个人抬是不行的,所以上饶人有句骂人的话“死人抬棺材”。起棺前,吹鼓手吹起唢呐敲起鼓点,八大王“嗷”地发一声喊,一脚踢倒棺材橙,抬起棺材就走,孝子(一般是长子)手端“头边饭”,腰插哭丧棒走在前面,其余送葬者随后,前往事先相中的风水宝地安葬,这坟地是叫地仙看的,风水先生是要懂地理八卦之类的知识的,什么“龙脉吉地”c“风水朝向”c“五行生肖”说得是玄神得很。到了坟地,孝子先挖七下土,然后八大王分工挖坑,坑挖好了,一声呐喊,将棺材放进穴中,孝子将“头边饭”放进棺材头,把哭丧棒插在坟头,八大王一齐盖土掩埋。埋葬完毕最后是烧香c焚纸c放火炮。末了,送葬队伍悄然离开,路上不可交谈,以免惊扰死者往生。
如此这般,乃是当地丧葬习俗,千百年来沿袭而来。所谓封建迷信,大抵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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