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二日清晨,王剑卿与青衣一同上清风寺寻杨忘时,陈冬梅却说太子殿下并不在清风寺内,而是去了锦南山的山顶。
分明还是春季的清晨,那空中纵射而下的阳光已显得邪乎起来,橙黄发白的强烈光线刺激着陈明秋的双眼。他站直身子走到另一边有树叶遮阴的地方,将铁斧换至左手,从突起的山顶大石上眯着眼远眺,看见山底下那一片片绿油油已无人打理的田野。
这还没入夏,陈明秋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些才从冬雪里复苏过来的小麦遇到这般怪异的日头,实在太过可惜——本是苍绿的一片,却要在烈日下煎熬。
陈明秋跳下大石,用修长的右手接替过左手的铁斧,抡起铁斧便砍向一根高树。高树落下一些碎屑叶灰落在他的发髻间,其表面却也被抡出一道缝来,随着铁斧不断地起落,不断地携出木屑,只不一会儿,他的布鞋上及袴腿上已落满了木屑,那条被铁斧抡出的裂缝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此处的林鸟早已被伐木的颤动摇晃惊走,繁茂的枝叶中透出的点点光洞在陈明秋的后背不断交错,仿若夜深黑帘间无数闪动的明星。
他的眼也像极了明星后的夜,将高树的勃勃生机都收了进去,能泛起一道闪光。他从不砍矮小孱弱的树木,只挑这种活得久了,分量也足够了的老树高树,就像游荡在人间索死尸活魂的黑白无常,哪怕老树还有甚久的性命——但确乎没有法子!总是要留下新生的活得长久的幼树。
陈明秋挥汗抡下最后一斧,那棵高立于树林间好似苍楼京都最高的楼宇的大木头便轰然倒下,搭在斜旁的枝间,奄奄一息。他又挥斧“分尸”,将残枝剩叶去除,砍成一小段一小段的长木堆在一处。最后,用带来的麻绳把铁斧与那堆叠起的长木绑在一处,一齐背在后背,朝山下走去,还吼着一曲《长生缕》:“五色彩丝编绳索,一律缠绕拜长生。长生兮,长生兮,天灾人祸都去兮!都去兮,都去兮,长生缕系保命兮!保命兮”
“保命兮,保命兮,一江春水长生兮!”待江城一处酒楼靠门坐的老头儿唱拉完《长生缕》的最后一音,酒楼内的看客尽皆像沸腾的锅水,直拍掌叫好。那老头儿在喧闹里不疾不徐的先松了二胡的把手,再喝一碗沁人心脾的老酒,接着捏一颗碟盘内的花生米儿扔进嘴中,和着有些辣的老酒,有滋有味地细嚼慢咽。众人也不急,只待他又操起把手唱说:
“艳阳高照无盼头,
把酒一浇难消愁。
二胡拉来叹平生,
没有美人伴床头。
灾年何时是个头,
一碟花生一粒留。
三千大梦何生活,
不尽长矛满城头。”
唱说到这,老头儿故意停顿一下,用目光一扫酒楼外围着的人群,又在众人的叫好声中摆正身姿,继而唱:“灾年何时是个头,一碟花生一粒留。三千大梦何生活,不尽长矛满城头!”却见他晃一晃头,沾了一口酒,正好受了身前少女的三拜。
“你说你要收为我徒,我答应你了,你必须帮我一个忙!”杨西跪在他身前说。
周遭顿时喧哗,却见老头儿闭着眼摇了摇头说:“十几日前我要杀他,是你拦着我,所以我不杀他;今日你又为了他而拜我为师,又是让我不杀他?”
杨西摇了摇头,她说:“我想请师傅保护他。”
“嘭!”
老头儿将手中二胡猛地砸向地面,杨西的面前,碎成三三两两的一片,他站起怒道:“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怎叫我如何保护他?”
杨西坚决的说:“请师傅保护他。”
三年前,陈明秋还是杨忘。
杨忘还是傻小子。
傻小子比她大,
她那时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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