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离开袁浦12个年头后的一天，父亲离世前留下的那二间老式房子的一根桁条，訇然断裂。屋顶坍塌出一个大洞，看上去如一张恣咧着得幽暗的大嘴，要把我吞噬。令人感到难言的恐惧。未经粉饰的马头墙已被风雨剥蚀，斑驳陆离。犹如二位风烛残年的老者，在凄风冷雨里苟延残喘，写尽了满脸的沧桑，看着无比心酸。

    房子塌了总归是难看的，被乡邻说‘无结果’的话我也万万背负不起的。于是就雇人把二间老房子拆了，在原地基上建了三层小洋楼，还大肆装修了一番。新房子总算是风风光光造好了，只是一直没有人居住，闲置着，让人感到有些可惜。

    我会隔三差五地回老家看看房子。推开厚重的大门，豪华的居所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气。唉！要是父母亲还健在该有多好。我进屋便能喝上一杯热乎的开水，听几句家长里短的闲谈。在厨房灶台上蒸腾的水雾中，品味平淡质朴的温情与幸福。但这一切只是妄想。退了出来，在屋檐下台阶上呆坐着，独自咀嚼那份涌上心头的辛酸与苦涩

    打开尘封的记忆，拂去尘土，露出往事锈蚀的痕迹，依稀可见。再一次刺痛我的心。

    1984年，父亲赶了一脚会（标会，一种靠信誉和自励约束的民间集资方式），标的（念di）壹仟元。会期5年，父亲赶的是末会，得会要到1989年。正是我初中毕业参加中考的一年。父亲对我说，如果（中专）考上了就给我读书用，考不上用这会钱和我去沙上建鸭棚养鸭。我听了直说好。父亲已然为我日后生活作了打算的，真是用心良苦。

    1988年寒假，我们姐弟三人还未从失去母亲的阴影中完全摆脱出来，不幸再一次降临到头上。父亲突发脑溢血急送杭州医院，因无钱医治，又从医院抬回袁浦家中。卧床没几天，病情加重，再抬到袁浦卫生院。插上氧气没多久，父亲连双眼都没合上，就带着对孩子不舍，呼出最后一口气，去世界的另一边和母亲相聚了。

    姐姐用手轻轻抚合父亲的双眼，姐弟俩顿时抱头痛哭。那份悲凉，在场人员也嘘唏不已。

    按乡下风俗，人在屋外去世后再进家门是要从儿子身上抬过去的。我伏在门槛上，紧闭着双眼，当一片嘈杂在我上面冽过时，脑袋轰的一声，一片空白，昏眩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我又在大舅妈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醒来。

    父亲去世那天恰逢大姐出嫁日。出嫁日是半年前就已经定好了的。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1989年春，初三下学期开学。在班主任陈老师的倡议下，袁浦中学891班同学为我捐款172元，替我交了145元学费，其余的用作班会费。感谢老师！感谢同学们！念念不忘。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在及我所能帮助别人，回馈社会。只因心怀感恩，蔚籍我那颗谦卑的心。

    1989年9月，我踏上北上列车，去杭州以北二百多公里外的太湖之滨求学。感谢父亲的先见之明。得益于这一仟元会钱，使我有了学费，有了生活费，完成了4年的中专学业。

    记忆如潮水般涌起，又如潮水悄无声息的退去。拭去眼角泪水，轻轻关上大门。来到钱塘江边默然凝视着江对岸。童年的快乐和父母亲的辛劳就在江中沙洲上的水沟中稻田里，已如这一江富春水东逝大海。

    26年的水杉树已长得挺拔高大，伫立江堤。坐看云卷云舒迎送潮起潮落。守望着脚下这片生生不息的田野。

    夕阳沉于暮色，第二天还有希望升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