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银白的月光透过兰明阁的木窗，映在我的枕边，让我觉得心烦意乱。

    师傅上午说的话一直回荡在我的脑海里，扰得我太阳穴的神经不停跳动，辗转反侧。

    “那时你尚年幼，答应了做我的继承人，实在是随意为之。我虽一直在培养你，其实仍为你保留着放弃的权利。若你不愿，我定会抹去你关于兰明阁的一切记忆，让你回归到你该有的生活中。”

    “我不要！”我当时几乎是下意识喊出了这句话，连自己都没想到。师傅似乎也被我如此突然的回答怔住了，他看着我，眼神中似乎有些疑虑。

    “我我的意思是，做下一代兰明神，不仅可以像师傅你一样不老不死，法力高强，还可以和各种各样的鬼魂做交易总之，好处很多，我为什么不愿意。”我也觉得刚才自己实在反映过激了些，勉强找个理由搪塞，强颜笑着。

    我心虚得很，自己却也没弄清自己为什么突然反应那么激烈。

    就像是很害怕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师傅听完后，微笑一下，依然是平日里慈祥的样子，然后他转过身，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无尽的岁月，也是无尽的孤独与寂寞，不老不死有什么好。深爱的人都不在了，剩下的只有思念的苦楚，一点回忆到底撑不住”师傅的声音越来越低，声音中的哀伤也越来越浓厚。

    我也不知道他是说给我听，还是对着自己说话。

    我印象中他一向对什么都保持淡淡的态度，不喜不怒，头一次见他流露出如此哀伤的情绪，我也被他感染地觉得心中酸涩苦楚。

    我突然想到一个之前从来没考虑过的问题，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声音都有些抖了，“师傅，我若继承兰明神，那你”

    “死亡。先是开始衰老，我这个年纪，不出三日，大概就可以去投胎了。”他说得极为轻松，我却十分慌乱，刚要开口，师傅却打断了。

    “难不成你觉得我会舍不得离开人世吗？舍不得我怎么会找你？倚香，你好好考虑吧”

    我从来没认真思考过兰明阁的事，师傅的话够我想好几个夜了，可怜我明早还要早起。

    旦日，我们终于不用去那个阴冷的地牢了，这一次，师傅带我入了凤裳烟的闺房。凤裳烟的卧房一切如旧，和外面荒颓的公主府鲜明对比，凤裳烟正坐在她的梳妆台前梳着头发，看样子，袁尚是答应了她的需求。

    她对着镜子认真地梳着自己的头发，粉黛已施，若不是她瘦了一圈，眉眼间有难掩的憔悴，我还真恍惚觉得，一切都没有改变。

    白云苍狗。

    凤裳烟似乎头发梳得差不多了，打开她的首饰盒，似在翻找。袁尚进来了，她抬眼在铜镜里看到了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终于拿出一根钗子对着镜子，在刚梳好的头发上比量着，比量了一会儿，“总找不到合适的位置，不如你帮我插上。”凤裳烟说话的语气那样柔和，竟然此时还笑得那样美，全然不见之前在牢中的阴郁，女人的心思，总是难懂。

    袁尚看着那钗子，眼中满是惊讶，神色复杂，转过身去，闭着眼睛，明显地表示不会搭理她。

    凤裳烟抬出的手僵在半空，她似乎早料到袁尚那个反应，并不觉得尴尬。她苦笑了一下，立马对着镜子，插在自己选定的位置，虽动作轻柔却那样果断，就好像早已为那个钗子筹划了很久。

    那宝石钗子华贵的紧，插在美人的鬓上甚是夺目，宝石的红色实在艳丽非常。

    她突然魔怔了一样，开始拿着匣子里的钗子一根一根地往头上插，动作那么轻柔，但我觉得她大概是疯了，一根，两根，三根她插了满头的钗子，满头的红宝石钗子，各式各样，却都是红宝石的，她的头发都快没有空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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