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雯丽！”周云生从人群里匆匆地向她跑过来，费雯丽茫然地看向周云生，发生了什么，到底谁能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周云生环着费雯丽的肩膀，“借过，我送你回家。”

    “回不去了，记者已经把片场外围死了。”周云生的秘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周云生滞在那里，在思考。费雯丽感觉到了环在她肩上手指不节奏地轻微颤抖。

    “你带她先去休息室。外面我来应付。”王安理导演不知从哪里走过来，表情严肃，声音却格外让人安心，他深深地看了眼费雯丽，像是痛心疾首地在审视她一样。

    费雯丽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就被周云生护着往休息室走，更准确地说是被推着走，费雯丽心里突然想，好像很多时候，都是这样被人生推着走，无从选择，不明就里。费雯丽回头，她看见，王安理那个严肃的老头的背影，她看见，很多很多的记者和很多很多的闪光灯，她看见，王安理导演张着双臂拦着他们。

    费雯丽听见，人群里有人说丹尼斯。费雯丽听见了，她的眼睛一下子变得呆呆的，毫无生气，整个人一下子像是跌入了冰窟。头皮发麻，背后有冷冷的风。她听见了，她像一个破布木偶一样任由周云生推着走。

    “费雯丽，你听我说，不要听，不要看，好不好？”周云生蹲下身子，仰着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木然地坐在椅子上的费雯丽。

    费雯丽看向周云生，脸上一点点绽出笑意来，“好。”

    “你先在这儿呆着，我得出去，我担心王安理导演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周云生拍了拍费雯丽的膝盖安抚她。

    “好。”

    费雯丽盯着手机上那个人的照片，照片里她笑得灿烂，可费雯丽脑海里只有她从顶楼跳下去的前一刻对着她暗了又亮的眼神。费雯丽永远忘不了她嘴角向上的样子，一如既往的罪恶感，像一桶凉水浇在了费雯丽身上。

    费雯丽眉心拧在了一起，双眉间一道浅浅的印，握着手机的手颤抖着。下一张照片是血肉模糊的她，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

    丹尼斯，那个在她心里的某处封存了很久的名字。落了灰，好像是被人突然拿出来的一本书，费雯丽被书上的灰眯了眼。

    丹尼斯，这个名字被封存了太久，也被封存得太好。再拿出来晒在阳光下，那种腐朽了的发霉的味道，呛得费雯丽直流眼泪。

    费雯丽心里像是被人挖了一个巨大的洞，她很痛，痛得要死掉了。她也很害怕，很懊恼，很自责，很难过，她还是没有原谅她。

    而费雯丽自己呢，她以为她经历了几年麻木无知的生活，几年近乎于自虐的生活，就能够清洗掉过往的罪恶和不堪。她以为在洛杉矶那座堕落又罪恶的城市她遇见了灿世，就是遇见了救赎，她以为她可以重新期待和拥抱生活了。

    可是，费雯丽错了。从那个人从她面前跃下顶楼的那一瞬，她已经失去了好好生活的能力，也失去了爱的能力。费雯丽错了，就像她没办法原谅自己一样，她自己又何曾原谅过自己。

    费雯丽觉得心里的那个洞越来越大，她听见了有什么东西在冒泡的声音。咖啡，咖啡厅，洛杉矶最美的顶楼旋转咖啡厅，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那张诡异的笑脸，费雯丽捂着头，疯了一样对着空气叫喊：“不要，不要。求求你，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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