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五月已有了夏日流火,蝉隐在树梢间大声吟唱,小丫鬟拿着粘竿去黏树上的蝉,一不小心将摆在静华苑东边一排花架上的紫鹃盆栽给扫罗下来,乓镗一声,惊了正在房中看账的杜夫人柳氏一跳,旁边的冯嬷嬷忙起身向外走去,一会儿便传来她中气十足的责备声:“你这惫懒货,怎地如此毛手毛脚的,唬着了夫人,仔细老爷下衙回来揭你的皮。”小丫鬟在那里唯唯诺诺,大气不敢出,只是赶紧将散落在地上的盆栽收拢了倒到外院去。
冯嬷嬷反身回了房里,给柳氏续了茶,语气柔和地说:“回禀夫人,没什么事,小丫头毛糙,打了一盆花罢了。”
柳氏睨了她一眼,眼波流转,虽已四十多岁,却如二十多的少妇,肤色柔润,眼角一丝皱纹也无,脸颊生辉,那眼角风情令人心醉。拿起茶盏轻轻吹了茶沫子,抿了一口,施施然说道:“你倒是会做好人,怎么地,你家夫人我就这么不容人,要你给那小丫鬟说好话?”冯嬷嬷是柳氏的陪嫁丫头,两人相处三十余载,与其说是主仆,倒更像亲姐妹般。
冯嬷嬷拿了手绢掩唇轻笑了一下,福了一礼,垂了头,说:“夫人恕罪,奴婢自然是知道夫人心善的,是奴婢逾矩了,请夫人勿怪。”
柳氏见冯嬷嬷这幅样子,也忍不住笑起来,用如青葱般的手指点点她,说:“你这老货”
这时,大丫鬟榴莲从外边走进来,说:“禀夫人,老爷回来了,在外间等夫人,说是想请夫人一起去看看大小姐。”
听榴莲这样说,柳氏站起了身,整了整身上一袭葱绿色薄纱半透外衫,拿起桌上一把白色绣牡丹团扇,搭着冯嬷嬷的手,向外间走去。
杜家老爷此时正坐在外间堂上一把黄梨木大方椅上,啜着茶,年过不惑,身材却还没发福,因夫人不喜,就未像京中男子那般,一旦过了三十便蓄起胡须,倒使得面相显得年轻,依稀可见当年面如冠玉,风采翩然的佳公子模样。
昔年杜老爷杜燏得中一甲探花郎,打马游街,惹的大姑娘小媳妇抛洒了一地的香花手绢,转年却娶了名不见经传的扬州柳氏,让京城一众小姐伤透了心。那柳氏说起来算是扬州第一美人,却出身商户,打小在柳老爷跟前学看账本,琴棋书画这些一点不通,在眼下京城的风气里,可真真算是上不得台面的。更呕的是,这杜老爷是个惧内的,这么多年来,别说是个妾和通房,身边是一只母苍蝇也无,更让那些个日日与妾侍斗得如乌鸡眼似的当家主母又羡又妒。
柳氏转眼进了外间,杜老爷赶紧放下茶盏,迎了上去,脸上惯常露出宠溺的微笑,一把握住夫人的手,捏了捏,说到:“莹莹的手怎的有点凉,房里冰盆放多了么?”
冯嬷嬷见惯不怪,只是垂下头去,退到一边。柳氏用团扇轻拍了杜老爷的手一下,用眼梢的余光去嗔他:“哪里凉了,是老爷的手热呢!”那语气神情,哪里像个中年妇人,整一个是二八少女在心上人面前撒娇。杜老爷就是吃柳氏这一套,被她的眼神这一睨,骨头都酥软几分。捧着柳氏的手更是不肯放,要不是冯嬷嬷在旁,恨不得啃上几口才甘心。
冯嬷嬷看着自家夫人老爷这般你侬我侬,哪怕早已习惯,这会儿也脸皮子发热,轻声咳了一下,说:“老爷夫人,这时候不早了,先去大小姐房里还是先摆饭?”
两人这才依依不舍地把目光分开,柳氏牵着杜老爷的手,说:“我们先去看看猫儿吧!前些天风寒刚好利落些,我不放心。”杜老爷柔声说是,和柳氏相携往听荷院而去。
听荷院就在主院的东边,与夫妻两居住的静华苑只半刻钟的路,一路上两人絮叨着一些家常,须臾间就到了院门口。门口的小丫鬟画儿见自家夫人老爷来了,赶紧去里间禀报,大丫鬟犀言从里间出来,朝老爷夫人行了一礼,杜老爷挥挥袖子,免了她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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