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北漠在队伍最前头,马儿走侧面的坡,一颠一颠地,颠得人越发得热了。
巡完古战场的两个烽火台回来,还要再站一个时辰的哨岗。
他把轻装卸了,外衣脱下来,拿湿汗巾擦了把脸,就和其他人一起去换上重甲。
一队人都默不作声,只听到玄甲碰撞发出闷闷的声音。这个天气不能说话,不能喊热,沉不住气就会一下子泄气,精神也就越来越不能好了,哪还能有力气站完这班岗。
封北漠的位置大多是在烽火台右下方第一个站位,够高,看得远,有情况方便发出指令,也不妨碍后勤兵维护烽火台。
黑黢黢的山像是一个巨大的锅炉,不断地吞噬着太阳赐予的热量,又一刻不停地喷发出来,看不见的热浪像岩浆一样卷上山顶,卷上哨岗上的兵。
他们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偶尔眨一眨眼睛,就从眼皮上淌下一股股汗水来,刺着眼睛。
封北漠盯着山下,古战场的工事地上还在忙碌着,敲敲打打架起木料,远一些过了湖就是奚人的地盘,几个牧民已经赶羊出了圈,白花花的一团团东西在绿地上滚动着。
他的视线就在这一大片原野上晃悠着,黝黑的土地长出来的牧草大多也是黝黑发亮的,羊群贪婪地吃,战马也贪婪地吃。
肩甲被晒得滚烫,也开始蒸腾出热浪来,缠绵地撩拨着他的脸颊,撩得汗水一层层地被榨出。头皮像变成了树林,那汗水就像挽留不住的土壤,向地面顷倒过去,砸出一朵朵水花,在一尘不染的石板地上留下一个挣扎的影子,就哀嚎着要死去了。
封北漠瞧了一眼地面,再抬起头的时候,就愣住了。
从古战场工事到烽火台的墙下,被一个人行进的路线连成一条直线。
封北漠盯了他一会儿,眼瞅着他过来,下了马,仰着脖子朝自己这边望过来。距离不算太远,却也看不清对方的脸,尽管如此,他还是盯着那张模糊的脸。难得有这样不用说点什么避免尴尬,又能不用害怕自己的一个眼神一个语气无意间刺激到他,封北漠贪婪地望着那个影子,望着他拉着缰绳的瘦高的身影,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起髻来,箍着天策府独特的发冠,上面带着长缨和流苏,也是火红的。
他看着心上人把马儿栓在城墙下,就在老地方打坐了,撩起来外袍的下摆,玄色的长裤裹着修长的腿,盘腿的姿势把衣裳勒出几道褶子。
他看着城墙下,记忆里的细节从脑海里不断蜂拥而出,将他团团簇拥,叫他无可奈何地忍着心中的渴望。
他把视线强行转移开,仍旧在古战场和湖边来回扫视着,许久才不在意似的瞥一眼墙下,又迅速挪开视线,过了许久才又瞥一眼。
在“瞥一眼”与“瞥一眼”之间的时间越来越难熬,但封北漠仍旧强撑着,他大概也没发现,他看城墙下的时间已经被他强行间隔得越来越久了。
等到再次看向城墙下,已经过去了有一刻钟。
太阳慢吞吞地向西蠕动,一刻钟的时间像被它鄙视了一样,没能让它的光芒稍稍柔和一点。
城墙的阴影只是扩大了一丁点,把蔺淮羿坐着的那块石头吞没了半边,叫他半个身子在阴凉里歇着,脑袋和半个肩膀还露在外面。
一丝清风吹过来,蔺淮羿脚前那一大片绿得发黑的草地,就像麦浪一样,热闹地挨着个儿翻滚了一圈。
封北漠远远地看着他,模糊的脸上有了表情,侧着头,不知在说什么。
他摆了摆手,摇摇头,又支着手托着下巴,像是在倾听什么,有时候点点头,有时候又低头沉默。忽然他站了起来,站得笔直,低着头不知是在说话还是沉默,又突然把手向后一甩,像是在摆脱谁的拉扯。
封北漠终于忍不住了,拖着僵硬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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