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说,青袂,如果你不想让我生气,就得学会永远不要问为什么。
她学会静静地接受一切,不问,不想。他们说她是族中选出来的圣女,这是那一年神恩卜示,天赐圣女降于折翼山。大祭司会同族长与九长老,从全族几百个新生婴儿中,郑重地把她挑选出来。这是萨卡举族最高殊荣,迦罗那迦之神眷顾,神的眼睛落在这个女婴身上,她将秉承它的恩旨,把吉祥与幸福带给这里的人们。
这都是野九族长说的。她两岁那年,他曾上山来看过她。那个鸡皮鹤发c皱纹深得像沟壑一样的c黑布包头上戴着巨大银饰的老人使她害怕,她躲在师父背后,看着他额上朱砂涂出的鲜红图形与刺穿上唇的银钉大哭,不肯出来见他。
她拼命揪住师父的黑袍。作为族中祭司,他并未在族长驾临时起身迎接,清瘦的男子迷风仍然垂目望着他的琴,任凭孩子在背后把鼻涕眼泪都蹭在他身上。
他连手指都没动一动。静定只若风雨中傲然指天的喀都什峰。
野九族长瞧着师徒俩,叹道:“她还在哭。她还是会哭。”
师父说:“她还小。今年才两岁呢,族长。您该过几年再来看她。”
“大祭司与萨卡人同荣共辱这么久全族人都信得过您。”野九族长道,“嗯,才两岁啊是我来得早了。圣女交给您,大祭司,我们都是放心的。孩子看起来很健康,这些年大祭司养育她,多费心了。”
“我会像抚养我自己的孩子一样把她好好养大。请族长并阖族父老放心。”
师父的声音,似乎很冷。像一段早已枯朽的死木,任何金石掷到上头,激不起半点回响。
“迷风此身,早就不该再存在世上。是萨卡的父老们让我又活了这许多年。”黑袍巫师看着琴弦,慢慢地说,“此乃再造之恩再造之恩。迷风一生一世铭记于心。请族长转告山下父老:迷风必当尽心竭力,不负所托。圣女在这里,很好。”
“是啊,我看出来了,大祭司抚育此儿实是尽心竭力。嗯,好孩子,过来,让我看看你。好个孩儿,她叫青袂,是么?好青袂,别怕,爷爷只是想看看你c看看你”
野九族长生硬地吐出她的汉文名字。青袂惶恐地大哭着,被从师父背后拖出来,那只树根一般瘦硬的老手按在头顶,抚摸着细软的额发。野九族长浑浊的双眼长久地凝视着她。两岁那年她已经听得懂汉话与萨卡话,她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是她怕。
她怕。老人皱纹遍布的脸令她想起喀念什峰顶那些变形的狰狞石柱。她瞪着他面上朱砂纹,猛低头,一口咬在他右腕。突然砰的一声,她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身子已远远飞出去。
青袂撞在草庐角落摆放的石鼓上,浑身都在痛,哭得好苦。一股柔和的气流却席地卷来,伴随着两声铮铮琴音,她七荤八素被从地下扶起。那股气流卷住腰肢,往后回拖。
一只冰冷大手轻轻拭去女孩额角的鲜血。青袂抽咽着,偎在男子怀里。
“青袂乖,不怕。师父在这儿呢。”琴音又起,泠泠商弦,含住杀机。她听到师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迦罗那迦之神看着,族长也未免太心急了些——圣女今年刚满两岁!她才两岁!”
青袂抓住他衣袍,把头向那瘦削冰凉的胸膛拱去,像一只兽雏寻找着母兽的。
“是我莽撞了。请大祭司见谅。我不会再打扰你们,然则圣女就全拜托大祭司抚养了。”
老人左手紧紧握住右腕,指缝间渗出点滴红血。那小小的牙印子——青袂是天生能在倾盆暴雨中攀上悬崖的人啊,当她发怒的时候,就是一头小兽。
她在师父的怀抱中偷偷瞟着那个“坏人”,他的嘴唇颤抖得厉害,她很纳闷,难道她咬得他很疼吗?他嘴上不是钉着银钉的吗,那么长的钉子穿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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