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先生在电话里和我说,见面地点是否可以改在新界沙田时候,我很高兴的答应了。这里靠近香港中文大学,对这所学校我已是仰慕许久,却苦于始终没有机会一见。这次真是难得的好运气,我打算见完刘先生就去校园里走走看看。
刘先生祖上是章家的姻亲。四九年的时候,刘家举家离开上海,一路辗转,最后在香港落脚。近些年刘先生的儿子和儿媳定居在洛杉矶,孙女几年前来到国内一个北方省份,投资了一家做污水处理工程的公司。
一个星期之前,章爷爷联系到我,说这位刘小姐的公司出了一些财务问题,最棘手的是目前人也找不到了。虽然警察已经立案调查,但是他仍然希望我能去香港见刘先生一面,或许可以了解到一些不为人知的内情。
看到刘先生的第一眼,我就想起自己的爷爷来。他们两个人身上的共同点太过明显,让我无法不注意到。
比方说,他们都将自己的一头白发一丝不苟的向后梳理的整整齐齐。
又比如说,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太过敏锐,全然没有这个年纪的老人常有的迟钝和安详。看向陌生人的目光永远像是通过狙击枪的瞄准器似的,犀利又警惕。
再比如说,每次与人握手都要狠狠的用一下力。
老先生坐在餐桌对面的红木椅子上,只占了椅子的三分之二,后背挺得笔直,一点儿也没有碰到椅背。
我借着桌子的掩护,悄悄舒展了几下被他握到发疼的手指头。
“你爷爷,他还好吗?”
我赶紧坐直了身体,“自从我奶奶去世以后,他的精神就一直不太好。”
他嗯了一声,又问道:“前段时间,我听人说他住院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我想说的委婉一些,可是他犀利的眼神让我很有压迫感。我有种感觉,他是故意不想留给我太多思考的余地。
不知怎的我就对他说出了实话,“情况越来越遭,他的脾气也变得很坏。医生不建议出院,可是他坚持要回自己家住。大家被他吵的没办法。”
他的身体微微向后仰,眼睛里闪烁着笑意,似乎是忽然回忆起一件隐秘的往事。
过了半晌,他又问:“他的回忆录写到哪儿了?”
“已经停笔快一年了。”我极力回忆最后一次看到的情节和内容,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写的是哪一年。
“有一年,嗯,在武汉,”我凭着记忆,将最后一段大致读了出来:“那年大概是十年以来最热的一个夏天。我借宿在一位熟识的牧师朋友家里。此行的目的主要是从伪政府的机要室里窃取一份名单。”
他忽然打断我,“是1941年,民国三十年。”
我有些窘迫的挠挠头,“对,是民国三十年。应该是写到那年夏天在武汉发生的事情了。”
他点点头,微带笑意的脸上很快略过一抹了然的神情。若不是因为好奇,我一直在偷偷观察他,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他伸手打开公文包,从白色的包装纸里取出几张保存极好的旧照片递给我。
我好奇的接过,借着酒店大堂里昏暗的橘色灯光仔细翻看。
照片是黑白的,背景是一片开阔的草地。五个极为英气的男孩子穿着短衣短裤站成一排,身后是一架毁损严重的战斗机。
刘先生带上眼镜,指着站在最右边c个头最高的一个男孩子对我说:“这个就是你爷爷。”又指着旁边那个脸庞圆润的男孩子道:“这个是我。”
我心中惊叹,若说女大十八变,那男大简直是三十六变呢!
“这个是章家大哥,这两个是郑子林和郑子木。”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光线太强,或者是摄影师操作不当,在照片的左边上空有一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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