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星斜挂在东方,天幕静谧又深沉,彤色朝霞压着无垠的幽蓝,越渐划开一片霓虹之光,金乌即将破晓。
朝鞭三鸣,声音响彻整座含元殿广场,左文右武百官整齐排成列,四品以上官员步入含元殿上朝。
杨慕贞一袭绣了三足青鸟补子的绯红朝服,随皇帝从紫宸殿那边过来,她行在皇帝身侧,端立于龙椅旁,下巴微昂俯瞰朝臣,俄而,随百官叩拜后起身,待众官站定,她才口述皇帝的旨意——二皇子朝承沣封肇庆王,三皇子朝承浔封武陵王。
皇子册封为王都在众官的猜测中,皇帝一视同仁,为的就是让朝臣不要有异心,当今的天子还是“靖和”,只要他还活着,便不会改变。
随后皆是琐碎之事,自杨慕贞胜任御侍后,弹劾长朔的人越来越少,偶尔几次也是因为他打马过长街不收鞭,惹得鸡飞狗跳。
陆西墨有些奇怪,昨日醉仙楼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兵部和礼部竟然没有相互弹劾,礼部管辖教坊司,兵部带人强行闯入,怎么都是千载难逢打压对方的绝佳机会。他已想好不太雅观的托辞,此番看来倒是多虑了。
下朝后,皇帝留了几个朝廷要臣商议事情,陆西墨随其他官员退出含元殿,欲去往宗人府。
皇宫南面有三大门,中丹凤c左望仙c右建福,甫一出了望仙门,那些平日里私下鲜有交集的众六部侍郎,皆拱手谦让着上轿辇,给人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他们都将喜悦写在脸上:“晚上多喝几杯?”
哪个不是笑逐颜开:“一定一定。”
陆西墨甚至觉得他们内心其实在说:
——呵呵,恭喜你家主子得封郡王。
——嘿嘿,哪里哪里,同喜同喜。
这般虚与委蛇,陆西墨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会变成那样的人,而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学会慢慢迎合,变成他所讨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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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西墨微微叹息,吩咐轿夫先去到三七堂。
他向郎中简单叙述陆婕妤的病理,郎中估摸着是病人脾胃不调,开了些温和的健胃消食之药。
陆西墨又额外要了副活血化瘀之药,他的右肩昨晚没发觉,现在一按便痛,郎中取了张黑膏药,在烛火上打着转烤化,贴在他的淤痕处,并叮嘱道:“五日后过来换药,这个月里要忌口,‘生冷辛辣鱼腥酒’都莫要沾染。”郎中顿了顿又道,“房事也需克制些。”
“”陆西墨略为汗颜,孤家寡人一个还能玩出什么花样,他懒得解释,只道,“知晓了。”
在宗人府用完午膳,陆西墨沐浴更衣后去到皇宫,他走左银台门,打算先去趟紫兰殿。
步行走过内城桥时遇见了朝湄,她在桥下放生锦鲤,朝湄见到陆西墨很是开心,冲他喊:“表哥。”
倘若朝清唤陆西墨一声表哥,他真能大方应承,他与别的皇子皇女间隔了两代人的血脉,这样叫他还真不习惯,陆西墨又不能对她视而不见,便往下去到水边:“参见公主。”
朝湄从腰间解了只荷包递给他:“今日端阳,这五色香囊送予表哥。”
陆西墨不喜花里胡哨的东西,对她恭敬道:“谢三公主美意,臣不爱佩戴饰物,再者,还望三公主对臣换个称呼。”
朝湄将手收回来:“西墨哥哥?”
陆西墨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是表哥好了。”
“表哥。”朝湄又笑着唤他一声,“表哥手里拿着什么?”
陆西墨犹疑了下:“陆婕妤病了,臣给她送些药。”
朝湄来了兴趣:“我在司药局呆了些时日,让我看看是什么。”说着自顾打开药包,一一仔细辨别起来,忽而惊讶道,“归尾做破血,牛膝去胞衣表哥,这是落胎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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