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的梧桐叶并未尽数扫净,甬道上还能见到几片黄绿相杂的颜色,与墙角处的几抹草绿遥遥相应。山上风大,我身上薄袄裙不足以御寒,可净鹄的身上仍只是一袭青灰色的衣袍。见此,我忆起了那时在烟京赠他的狐裘,不知,他是否有穿过。
“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呢。”我说话间,已能呵出一片雾气。
净鹄轻拨佛珠,低应了一声,他道:“去年这个时候,净鹄还在南下的途中。”
待由北到南的运河结了冰时,他便去到了辛州,一座少有冬雪,却依然冷入骨子里头的城,在那里,我们再度相遇。似乎就是从那时开始,我们就像两根紧缠的线,无论南地有多大,无论行多远,总能一回首就看到彼此。念至此,我不禁笑出。
净鹄带着探究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我略略尴尬,这个该悲伤的时候竟然当着他的面笑出。我为自己的无礼向他表示歉意,“大师,是苏月失礼了。”
他不甚在意,道:“姑娘不必这般谨小慎微。师父圆寂,便是修成了正果,净鹄亦也他欢喜。”
我不知他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他果真不伤心分毫?我记得,他曾向我透露过,他的师父,对他影响极大,如此恩师,失去后当真不会心伤?
走着走着,我似乎察觉到了净鹄的意图,他正在将我往宝嘉寺的正门领。不过是逐客,竟如此迂回。
眼看着只剩一小段路了,我对净鹄说道:“大师且留步,不必再相送了。”我也不知自己是真心劝留,还是存心讽他。
闻话后,净鹄先是微微一怔,然后是神色微紧,似乎是我说错了话。正当我疑惑时,净鹄启声道:“姑娘误会了。净鹄并非是逐客,而是想为姑娘求一支签。”
我心头松下,继而道:“我不信这些,一支签,怎能妄断我的过往今后。”
话虽如此说着,我们还是一同从拐角出了去,但不是入殿求签,而是他带着我站在了一棵三人环抱且不足的榕树前。
庭前已无香火客,榕树枝上悬有铃铛的红布条在风里飘摇着,铃声交织在一起,分外惹人注目。半褪色的,尚且鲜艳的,上面所书的祈愿,又有几多是能够实现的呢。这般想着,便见净鹄抬手撷下一片还算鲜艳的红布条,纳入了袖中。
我抬眼凝视他的面容,问道:“这个,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遇’。”净鹄的视线仍在那些飘摇的红布条里,不曾移动寸许,“既已成真,便不必再悬挂。”
“大师如何知道此愿已成?”我的眉眼噙着浅笑,静待他的回复。
净鹄迟迟不语,我留意到,他的眸光有一瞬间乱了,只一瞬。我轻轻勾起唇角,也探出手去撷下了一片红布条,但那铃铛却被我不慎碰落,跌在了尘土中,我轻声念着红布条上面的字:“缘起缘灭”
净鹄无声地将那铃铛拾起,展开手心,置于我面前。
我的一双笑眸正凝视着他,不疾不徐地抬起手,却不是伸手去取,而是舒展掌心于他面前。
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
“净鹄大师已了解到,苏月近来时常来访,是吗?”
在我言语之间,净鹄将那铃铛轻轻地放落我掌心,铃铛触及我掌心的那瞬,我的呼吸也停滞了一瞬。我垂眸看着那铃铛,嘴角溢出一丝复杂的笑意:“看来,向这棵榕树祈愿还是有用的。”
话音柔而不重,似是低喃,恰逢风声停止,四周肃静,方能落入净鹄的耳中。
净鹄的神色将变之际,我话锋一转,道:“起初苏月正是担心不能再次与大师相遇,不能将广息大师的手记交还大师,所以才写下了这‘遇’字。”
我向他递上重新系上铃铛的红布条,道:“我等候了五日,以为再也遇不上大师了,才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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