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太夫人盘点喜铺的帐册。
一年下来,她们有三百三十四两七钱银子的盈利。
三个人都很高兴。
十一娘就建议到春熙楼订几桌席面,请铺子里的人吃顿饭再歇业。
“这银子我来出好了。”甘太夫人听了笑眯眯地道。
“就从铺子里支出吧!”简师傅笑道,“算是我们大家的心意。”
甘太夫人连连点头,到了腊月初七简师傅代表十一娘和甘太夫人和绣娘、掌柜、小厮们一起吃了个团年饭,给了封红,又留了两个小厮看铺子,其他人的就正式歇业,各自回去准备过年的事了。
十一娘和徐令宜商量:“乔姨娘那边,只怕要派人去看看才好?总不能让她庙里过年吧?”她说话时语气有些迟缓。“我有言在先,让乔姨娘抄三百遍《女诫》为惩戒,”十一娘道,“要是她脾气来了,《女诫》根本没有抄或是没有抄完怎么办?不接回来,让她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总有些不好;接回来,我岂不是言而无信、自毁长堤。”
“我看,你这是在惩戒自己。”徐令宜听了失笑,“只有被罚之人担心自己没有写完的,哪有罚人的人担心被罚之人没写完的。”说完,又道,“要是她还没有抄完三百遍《女诫》,你不妨让去接乔氏的人告诉乔氏,等来年端午节再来接她。我想,那乔氏定会想办法在过年之前抄完的。”
十一娘汗颜。过几天派了宋妈妈和雁容去接乔莲房。傍晚才回。
三位姨娘正在十一娘屋里问安,闻言眼观鼻,鼻观心地安静下来。
宋妈妈和雁容就陪着个穿着官绿色潞绸小袄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头乌黑,整整齐齐地梳了个圆髻,没有一根多余的丝落下来;她的皮肤白皙无暇,却没有光泽,象一块死玉;她的五官秀美端丽,目光呆滞,表情生硬。像一株干花,虽然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和色泽,因没了生机,总让人觉得呆板。
“乔,乔姨娘……”杨氏呐呐地睁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
乔莲房却一无所觉,她微微曲膝,给十一娘行了个十分标准的福礼,然后沉默地站在那里,一副等十一娘训斥的样子。
十一娘端着茶盅的手微微地颤了一下。
三百遍《女诫》,决不可能把人变成这个样子。
乔莲房在大觉寺,到底遭遇了些什么?
一想到这里,她心乱如麻。
“夫人,”思忖间,雁容已将手中厚厚一叠笺纸奉到了十一娘的面前,“这是乔姨娘抄的三百遍《女诫》。寺里的师傅已经数过了,正好三百遍。”
十一娘收敛了心绪,故做镇定地点了点头,沉声道:“乔姨娘一路风尘,早点下去歇了吧!”
乔莲房低声应“是”,退了下去。
十一娘端了茶:“众位姨娘也都早点歇了吧!”
三位姨娘曲膝应喏,鱼贯着离开了宴息室。
十一娘立刻站了起来:“雁容,乔姨娘怎么会变成这个样了?”
绣橼抱着乔莲房失声痛哭起来:“姨娘,姨娘,您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乔莲房有些茫然的眸子渐渐有了一丝光亮。
“绣橼?”她犹豫地把手搭在了伏在她膝头哭泣的绣橼肩上。
绣橼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攥了乔莲房的手:“姨娘,是我。是绣橼啊!”
温暖的手心,熟悉的面孔……好一会,乔莲房的眼泪滚落下来。
“绣橼。”她紧紧地回握着绣橼的手,“绣橼……”
“……师傅们也不打,也不骂,就让人站在屋檐下。”雁容低声道,“不给饭吃,不给水喝,也不让上净房,更别提睡觉。”她说着,脸上露出不忍,“几天下来,就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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