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妃如此伤怀,只怕她勾起如懿更深沉的痛,只得扯过了她,对着海兰道:“愉妃妹妹,忻妃如此伤心,不宜在这儿劝解皇后娘娘,我还是先陪她回去。”
海兰微微颔首,示意容珮送了出去。
殿中再无他人。如懿颓然仰面倒在榻上,眼中的泪水恣肆流下,却无一点儿哭声。海兰静静坐在她身边,拿着绢子不停地替她擦着眼角潸潸不绝的泪,浑然不觉那是一件徒劳无功的事。如懿的眼无神地盯着帐顶,樱红的连珠帐上密密缀着米粒大的雪珠,闪着晶莹的微光。底下是“和合童子”的花样,两个活泼可爱、长发披肩的孩童,或手持荷花,或手捧圆盒,盒中飞出五只蝙蝠,憨态可掬,十分惹人喜爱,正是得子的喜兆。连被褥床帐上都是天竺、牡丹、瓜瓞和长春花的图案,一天一地地铺展开来,是瓜瓞绵绵、福泽长远的好意头。那样喧闹热烈的颜色,此刻却衬出如懿的面容如冷寒
的碎雪,被尘烟的黯灰覆盖。
如懿的声音像是从邈远的天际传来,幽幽晃晃:“海兰,这是我的报应。”
海兰柔声道:“姐姐,孩子已经没了,您的身子却还是要的。胡思乱想,只会更伤身伤心。”如懿并不看她,只是痴痴喃喃道:“真的。海兰,这是我的报应。哪怕不是我自己动手,也是我害死了孝贤皇后的二阿哥和七阿哥。我害了旁人的孩子,所以如今也轮到我自己了。一命抵一命,我的璟兕和
十三阿哥也没有了。”海兰的眼底闪过一丝锐色,紧紧握住如懿的手臂道:“姐姐,一个孩子没了而已,再生就是了!哪怕不能生了,咱们还有永琪和永璂呢!若论报应,我一点儿也不信!宫中双手染上血腥的人还少么?说句不怕忌讳的话,太后娘娘如今稳居慈宁宫,当年也不知是如何杀伐决断呢?若有他日身为太后来做报应,姐姐有什么可害怕的?”她的神色愈加坚定,仿佛逆风伏倒的劲草,风过又屹屹而立,“若真有下地狱
的劫数报应,我总和姐姐一起就是了!”
如懿无声地啜泣,泪一滴滴从腮边滑过,带着滚烫的灼烧过的气息,仿佛皮肤也因此散出焦裂的疼痛:“海兰,钦天监的人说是我克死了我的孩子,是不是?”
海兰冷冷道:“这样说的那个人,已经被杖毙了。长着这样的舌头,千刀万剐也不足惜。”
如懿的脸带着茫然的痛楚:“孩子没有了,难道怪我么?皇上一向对钦天监的话深信不疑,他一定是听进去了,是不是?”
海兰怔了一怔,旋即道:“姐姐,杀钦天监监正的旨意,正是出自于皇上。皇上不会相信的。”
如懿的神情苦涩得如吞了一枚黄连:“杀了钦天监监正,不代表皇上不信这些话。否则,此刻他怎会撇下我一人在此。”
海兰的眉眼间尽是痛惜之色,紧紧握住她冰凉而潮湿的手心:“姐姐,既然知道只有自己一个人,那就更不能只是一味伤心。”
如懿的软弱只在一瞬,旋即回过神来,用力擦去腮边泪痕,疑道:“海兰,我的孩子日日在腹中胎动如常,太医也说安然无事,怎会突然脐带绕颈而死?”
二人正自说话,江与彬端了一碗汤药走进,恭声道:“皇后娘娘,这是安神补血的汤药,您尽快服下吧。”
如懿仰起身,迫视着他道:“江与彬,本宫怀胎十月,你日日诊脉,孩子是否一直无恙?”
江与彬朗然道:“娘娘有孕之时安稳无碍,微臣一切都可以担保。”他犹疑,“但是生产之事,微臣虽然参与,但只能候在屏风之外,并不能走近,所以……”
如懿疑心更重:“所以只在接生嬷嬷身上,是不是?”
江与彬只得道:“是。”
海兰秀眉微蹙:“生产之事生死一线,姐姐是疑心接生嬷嬷对孩子动了手脚?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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