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盛二十一年九月中旬
太子侧妃魏氏诞下麟儿。
万岁下旨,册魏氏为太子妃。
东郊行宫。
鹿知岳喝得酩酊大醉,瘫在水榭的长椅里,目光迷离地盯着一湖的枯萎的荷叶莲蓬,蓦地将手里的白玉酒杯狠狠掷入了湖水里。
“咚!”
鹿知岳看着就被沉入水里,看着湖面漾出的一圈圈涟漪,也看着涟漪渐退,又恢复了一湖的平静。
今日是东宫册立太子妃的好日子,他这个东宫太子自是要出面的,但是他却也只是稍稍露了个面,就来了这东郊行宫里头窝着了。
他很烦躁,他很愤懑,一肚子的苦闷宣泄不出。
他自是不能抗旨不遵,所以纵然他再不喜魏氏,却还是答应给魏氏扶了正,只是他心里实在难受得无以复加。
从小到大,他都是最听话最懂事儿的,父皇痛恨大皇兄的张扬不羁,所以他就老老实实c本本分分,父皇也的确中意他了,他心中窃喜,人就更谨小慎微了,渐渐地他在宫中地位稳固,再然后他被册立太子,旁人都道他深得万岁宠爱,他却心知,这宠爱的背后是他十年如一日的听话温顺,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像极了万贵妃养的那只哈巴狗儿,不止要看着父皇的脸色吐舌头摇尾巴,而且还要成日里晾出自己的肚皮,显示自己的忠诚与温顺。
这样的日子他过了整整二十年,母后说,岳儿,你要听话,你越听话你父皇就会越疼爱你,你的位分就会越稳固。
但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倒头?还要继续夹着尾巴多久?
他不知道,面对着多疑的父皇,不甘心的兄长,虎视眈眈的三皇兄,他就更不确定了,他惴惴不安又咬牙切齿。
凭什么?
他兢兢业业事必躬亲,父皇却对他仍旧不近不远,这次更是不顾及他的感受,再不提赐婚安乐郡主的事儿,反倒是把魏氏那个贱人给扶正了,母后劝慰他说是要顾及右相感受,但是区区右相又怎么比得过整个北狄?
而且
那个丫头是不一样的。
微风吹动,带着初秋的干燥抚过鹿知岳的脸。
他忽然想起那一年冬日,大年初一,那个少女一边怯生生地看着他,一边将火红的福包送到他手里。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那福包里的小小福条,后来他一直随身带着,装在他的荷包里,日日都跟着他,多少次,寂静深夜,在案牍劳形之后,他会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张福条展开,整颗心都柔软了,他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娶她过门,然后在明月清辉下,在浓情蜜意时,跟她诉尽此生柔情。
只是,这一切在这日之后都成了黄粱美梦,就像面前的这一湖枯荷,花期过后,不仅可怜还刺眼。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鹿知岳把身边四五个空酒坛都一一投入了湖水里,然后整个人又瘫进了长椅里。
良久,他又蓦地坐直了身子,他目光阴冷死死盯着那一池的枯荷,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
这窝窝囊囊的日子,他再也不要忍受了。
他要反抗。
彻底地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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