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晦暗,寒星疏落,浓重的雾霭渐渐逼近,将周遭的一切吞噬。是神话里的幻影亦或魔法里的狐窟。
黑暗中的事物各彰其影,黑黢黢的树丛像许多怪异的肢体,潮湿腐烂的气味刺得人喉咙发痒,泛起阴森恐怖,久违却又那么地陌生,绕在身边挥之不去。
面前似成永夜,黑得如同梦魇,四下笼罩,沉郁得仿佛永远不能穿透,好像再也回不去的时间。穿不过千年的回忆,倒不转一世的失落。
他的心更加趋于荒芜颓然若丧。
夜里不知是几时,梁三走上了赶往县城的大路。
他已经心痛到不想再流泪。
自己已然陷入一个无边的沟壑。
前方不远处似乎始终有什么声音在空中扭曲,像在召唤他前行。
他机械地运动双脚,却始终遥不可及。尽力驱逐脑中可怕的场景突涌出现,但是盘踞在心里的恐怖与颤栗却丝毫未减。
他的心里极度不安,已然隐约明白,是自己离去的那一天,给了女孩儿最为深刻的幸福与绝望。
她的命运就是因为与自己的相遇与离别才变得面目全非。
他一定要找到她,没有了她,自己的世界只会是一片黑暗,那是任谁也无法救赎的。他一定要找到她,哪怕是上穷碧落,下至黄泉。
世界昏暗无边,星星也没有几颗。
他一直往前走,好像被黑暗所牵引,那么空旷,没有尽头。
也许自己将要经历的是更为深邃的黑暗与牵绊。感觉自己心里就像有个空洞,风贯穿而过回声不绝。
夜的声音就是此呼彼应的风声,鬼啸般响彻在夜行人的路上。
梁三路过昔日的县衙并没有进去,只是就近寻了个包子铺想填饱肚子问问世事何年。
店家掐着胡子感叹:“此间的马县令是个贪财的主儿。忆及昔年的梁县令和破的那些案子,竟一时无人可以望其项背,想来已经有十年的光景了。”
“十年!”
那两个字直接穿入耳膜打在了梁三的心头,让他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今昔是何年不难打探,可是这一句还是让他的心跳立时加剧,更加慌惶不已。
“那您可知,离此间不远的祝家庄当年之事?”
“那可不太清楚。当年县衙被血洗,隔了两日便又传来消息,说祝家庄也被灭门了,还将庄子给烧了个精光,结果藏匿起来没有被捉住的也都被活活地烧死。哎!真是暴行于世啊!听说歹人还将尸体假意胡乱埋了埋。”
梁三的心头一痛,果真如自己所料,是自己去告别才把祸患带到了祝家。
“听说有一百八十多口啊!”
“那琅山上的那伙强人还在吗?”
梁三的思绪已经缭乱。能听到自己极力抑制的喘息声。
“客官,你是远道来的吧?那伙强人早就已经被马太守——”
店主做了一个近似于捆绑绞杀的姿势。
无异于晴天霹雳,梁三‘噌’地一下站起,被瞬间打得身心俱震。
身体抑制不住地开始发抖,阴冷仿佛从地面泛起,迅速至顶,脸颊僵冷,手指冰凉,身子软得几乎就要倒地,继而难过得无以复加。
“已经被斩了?”
他勉强忍住眼眶中的酸涨,颤声地问道。
“什么呀,瞧你这人!有你家的亲戚在里面么?,告示说呀,要斩其手去其势。”
店主又要做出绞杀的姿态。
梁三上前一把将他的胳膊抓得牢牢。
店主倒是立刻心中明了,知道了他心中急迫,连忙道,
“离死也不远了,明日就是刑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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