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曾见过许多那种仿佛已然看破凡尘化作高人的哲学家,然而深入了解后会发现他们的内在其实还是一个普通人,不过是经历过些许他人未曾经历过的挫折,而后觉得自己已经超凡脱俗,到了最后他们总会回顾过去的人生,他们从未真正离开过人类社会。
然而这个坐在他对面的朽惜予,从刚才他所给出的回答以及这几分钟以来他所表露出来的一种气质,都与他所遇到过的任何人与众不同。
那是超越生物灵性的某种存在——仿佛是某个深渊。
“刚才都是你在问我。那么现在,我也有个问题想要问你。”朽惜予语气平淡,就像在讨论数学问题一样:“你说你所扮演的是制造混乱,以及给世界上的纷争推波助澜的人。我印象里,应该没有一个人像你一样,但是你却认识我,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白夜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去回答朽惜予所提出的问题,他下意识的想要揣摩提问者内心的想法,以前他可以通过许多途径去知道对方此时的心理活动是什么样的。比如眼神,语气,身体状态等等,没有人——不,或者说当人类在认真的进行一场谈话时,他脑子里所构思的总会以某种方式表达出来,假如对方有意隐瞒或欺骗,那么白夜可以立刻捕捉到对方眼神当中某个轻微地闪动,亦或是身体做出某个十分明显的姿势。
但就像刚才所说的,朽惜予提问的态度十分平静,如机械给出一个命题那样,你只需要把答案填入框内,然后敲击回车键就好了。
白夜沉默了十多秒,才回答道:“不——我们并没有见过。我之所以认识你,只是因为我调查过你,为了我的计划。”
“喔。”
朽惜予既没有对白夜调查自己的这件事情感到不悦,也没有对白夜所说的“我的计划”感到好奇,他只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然后就沉默了。
“能告诉我你的追求吗,朽先生。”白夜仍然不愿意放弃,他的心跳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加快,他感到胸闷,手心直冒汗,他迫切的想要弄清楚朽惜予这个人的一切,不论是他的过去,还是他的想法。
“我——没有追求。”朽惜予如机器般冷漠的回答道,然后他看了一眼腕上的表,离开了板凳:“还有10秒,我想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朽惜予。”白夜捏紧拳头,他注视着朽惜予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在那扇门的后面,他大口喘息着,这时狱卒进来将他带回了囚室。
回到囚室后,白夜的脑中仍旧印刻着刚才跟朽惜予之间的对话,这对话如此清晰,仿佛他还身处那密室之中,与那非人的某种物体共处一室,他在对方的面前显得就像一粒微尘,就像一本书那样,对方只是从他身上获取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就将其丢弃。他感到莫名的慌张,呼吸也变得急促,他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去思考其他的问题,然而朽惜予这个人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大脑。
朽惜予是谁?他要做什么?他究竟是什么?是人类吗?以前经历过什么?他到底在想什么?他想要得到什么?他会死吗?他存在过吗?朽惜予,朽惜予,朽惜予,朽惜予
在监控室里的狱卒们惊讶的发现,前段时间一直都显得十分冷静甚至说有些傲慢的白夜,忽然就像鬼上身那样变了一个人,他疯狂的在地上打滚,用头撞墙,啃咬着自己的手指,血肉飞溅到墙壁上甚至天花板上。
当狱卒们赶到白夜的囚室时,已经为时已晚。房内一片狼藉,到处都可以看见腥红的血印跟惨白的指骨。白夜呈一种极为扭曲的姿态躺在房间中央,每一个见识到他死状的人都感觉背脊发凉,一个人究竟要如何才能凭借自身的力量把身体扭曲成这种形状。
白夜的死讯很快就传开了,当然并没有传播到平民的耳朵里,只是在监狱里跟警安局内部传播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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