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七歪八倒地打起了小鼾。一股苍凉的情绪如落入潭水的墨汁,慢慢在黎陌阡胸腔里蔓延开来,他轻手轻脚脱下身上的大衣,盖在就近并排睡倒的张王两名营长身上。
自己快步走下城楼,城楼下不停打着响鼻的正是黎陌阡心爱的枣红马。看到爱马,黎陌阡又想起了骑兵营的弟兄们,在子弹得不到支援的情况下,半月里危急关头都靠骑兵营主动出击肉搏砍杀,硬生生地数次削掉敌人的嚣张气焰。但就在前几天,最后的三名骑兵,也在敌人的枪林弹雨下牺牲了。
木林爱马, 黎陌阡这位师座当然也不例外,默默地擦着枣红马脖子上的汗水,这么冷的天,枣红马居然累出了汗。
“老伙计,辛苦你了。”黎陌阡摸着马耳朵低喃道,“太阳还没落山呢,回去的路上你慢慢走。”马儿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欣慰着主人对自己的爱惜,轻嘶一声,嗒嗒的果然走得不快,正好让坐在马背上的黎陌阡静静思考。
臧参谋真的值得以性命相托吗?晚风中,马背上静思的黎陌阡不禁打了个寒战,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黎陌阡还是能隐约猜出臧参谋的真实身份。司部刚派下来的这位参谋运筹帷幄,学时渊博,总一副云淡风轻,即使面临如今的窘迫依旧隐忍不。
他倒是听说过一些传言,这位参谋以前的部门,倒是如民国的军统情报局,总觉得让人捉摸不透。
黎陌阡隐约觉得有些悲凉,虽然今年才四十岁上下,但真的感觉自己已经好老了,不知道今天天黑以后,已经撤到京城的妻子会不会还去和那帮阔太太们搓麻将,这女人啊,孩子生不出来,打麻将劲头倒比什么都高。黎陌阡下意识地看向东方,努力克制住自己脑海里不浮现出另一个身影。
如果不是天意弄人,挥毫时,会有一道倩影笑靥如花地站在身边为自己磨墨,而不是家里那位一闻到墨汁味就捏鼻子的白胖银行家千金吧。黎陌阡自嘲地笑了:“今天这是怎么了,越想越回去了。生在乱世不如狗,谁能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都小半辈子过去了,凑合着过吧。”
还是想想那位监军大臣臧参谋吧。平心而论,这位参谋先生出现在二十三师以后倒真没有扯过自己后腿,但是呢——黎陌阡在心里对自己说:摸不透啊,这个人始终像和自己隔了一层纱。很多时候黎陌阡感觉臧参谋给人的感觉不是睿智,也不是远见,而是……
黎陌阡想起有位当代姓周的文人评论《三国演义》不足之处的一句话:显刘备之厚而似伪,壮诸葛之智而近妖。对,就是妖,妖气!同样以谋略自矜的黎陌阡在没遇见臧参谋之前,打死也不相信世间还有这样处处未卜先知的人物。最可恼的是这个人什么都知道,偏偏又什么都不告诉你,态度还那么谦和,让你有气也不出来。
真是既生瑜何生亮——算了吧,这句千古名言也只能是周瑜临死前出的自我安慰罢了。要是真的有能耐,周瑜也不会被孔明活活气死了。不行,都到这时候了,我见到他,掏也得把他肚子里的东西全掏出来!
黎陌阡想着想着忽然觉得脑子里一股无名火就要冲出来,抬头看见木林那高高耸立的用厚重的巨大石块垒就的城墙。木林城墙修建时采用的不是古代城市建设中常见的正方形,而是长长窄窄的一条带状,就像秦汉长城的一个缩影。
缩影中的长城一眼望不到头,上面残存的二十三师士兵正零星分布着站岗,孤孑的身影在夕阳照射下向城内投出了长长的倒影,俯拥着大地。黎陌阡冷静下来,轻轻地叹了口气,自古以来,真正能够抵抗异族入侵的从来就不是用冰冷的石头垒就的万里长城,而是这些不顾安危英勇奋战的战士的血肉之躯啊!
他的眼角湿润了,他愿意用任何代价留住自己手下每一个士兵的生命,除了——让十万万同胞做亡国奴不行!万万不行!黎陌阡下意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