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一世，不能枉担了这名姓。大哥的话，我记了一世。

    直至后来，我想我如此喜欢南这个姓，不只是因为觉得这个字好听，而是我此世的这些兄弟这些姐妹，他们让我知道了同为南姓的厚重。这一字的血缘，他们一再让我看到了它的深浓于水。

    人的醒悟，或者真在一瞬间。

    我的大哥，南云飞，平凡文弱的一个人，可是他让我看到了一个男儿一世的豪情。不见得伟大，可是他用他所说的有肩不能担的双肩有力地撑起了南府这个家，并数度渡我于放弃之时。

    我的大哥，我们是兄弟，可是我觉得他是我仰望的一个所在。

    夜间鞭炮不绝，清晨起来，已是又一年春。

    南曲，他赋了我们名姓，他如今已去我们并不能做些什么，为人子者只能杯酒相扣聊表寸心。

    只是今年，比之去年的潦草格外郑重。

    大哥专让人设了坛，就在南曲那夜趟着的那个地方，说咱们不为别的，就为他赋的这个名姓而拜。

    南府种的这些花草菜园，是早不用我们插手的，由其是大哥当家以后，专门从府中各院抽了一名丫头和一个打杂的连同旧日南曲身边之人共同管理。而今，就在这早已菁菁菜园的地方，我们南家的子女，一式跪拜齐头，我第一次感到一个姓的郑重。

    午间，南府全家人连同府中所有仆人共同吃了顿团圆饭，和乐融融。

    饭后，我们几个子女便坐在一起共同议事。

    “七弟所说的主意值得一试，只是这烧制的地方得好好去寻。”

    “我们所需的数量并不见多，纵是寻得只怕也难。”二哥就事论事。

    “有钱上门，未必就无人愿意，只是价格的问题。不过我看七弟所绘，未必就只能作置酒之用。不过目前尚言之过早，你我兄弟就这几日各自出去打量寻问一番，寻几个地头再行合计。”

    一番议论，各人方才散去。

    黄昏时分，郭立却来了，他今日来此我倒有些诧异。互相拜了个年，他才开口，“帐不过年，本待昨日前来，只是我出门数日今日方得回来，这就急急赶了过来，这是本月数目连同帐薄，你点点看数目有无不对。”说罢，递了一叠银钱过来。

    “你我早已相熟，何须看帐？”我伸手接过，“何以此月如此之多？”

    “你不看，是因为你是个不拘小节的，但咱们就事论事我却必须如此。”郭立说着停了一下，“至于此月又比别月格外多些，青酒确是好酒自有胜过烈酒之处，是以日前不知何故来了个采购之人说是宫中置酒的，订去了一大批数目。要说我们这些酒商平日是千万希望自己的酒能进宫的，只是一向没有门路况此事也不易，如今突然如此倒颇觉有些怪异。”他说完，又连看了我几眼。

    我微笑心下默然，想必这多少或与齐越有些关系。青酒，别人之方不知费了多少人的心血我自不能妄言，可是也不能不说，齐越他实不必做得如此。

    但倒底没人和钱过不去，所以我收了，并且坦然。他这份心意，我记在心里。

    年节并不能让人格外欢喜，或因早已过了大悲大喜之年。

    过了那新春一天，我们兄弟便各自奔忙，倒处打听烧制之所。

    几日奔波，略有所获。打听了四五个去处，然而都离得较远俱在别处。唯有一处稍近，离群星十里之遥的平湖。

    商量了一时，大哥便和我雇了车出城去看。

    出得城门，我回头后望，城墙高耸，岁月久长。

    城外正是绵绵的春天，前路碧草青青，地里庄稼未成，不时有劳作的身影，比之城里又自不同，只觉满眼是春。

    平湖，原来是个平坦之地，只是未见有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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