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焚火噬，摆好的发誓名词。

    发誓，有人真当它千均一字，有人于它不过吃饭穿衣。

    无论是否见过神佛，然而人们总愿相信冥冥中自有一双眼睛在俯视着这芸芸众生，所谓举天三尺有神明。是以一旦犯了错，便伸了根手指，指天划地外带口角一番末了加个雷焚火噬万事皆休。待回头，那言语便入了风吹了去。不是不诚，好了新伤忘了旧痕，人们惯常如此。

    雷焚火噬，只是我恐发誓的人多了，那雷它忙不过来，那火它照应不及。

    大哥同了三娘去紫城，遇着连日大雨，途经宁河上涨一来一去这一趟便是十七八天。

    “三妹这病，原是因气入病，说来倒有些冤枉。”

    入了秋，天已凉，我们几个南家的子女坐在大哥所居的西院，共话同题。

    “三妹夫的爹年前染上了赌，本来开始也不过被人拉了小赌几把些许之钱。然而过不多久，那瘾便渐上了来，逐渐整日沉迷神授魂与，小赌也渐渐变成了大赌。你想他们这样一个并不如何好的家如何经得赌？三妹夫他娘便央了他去赌场劝戒他爹，只因女子实在不便去那样的场合。谁知三妹夫自己也是个没定的，去了几次他老爹没劝下来，倒把他自己劝了进去。你想三妹如何不气？日间也不知拿了多少好话去说劝于他，谁知他只不听，反倒是劝三妹拿些手饰与他等赢了大钱定百倍待与，三妹那气便从此不得消停。何况月前他拿了三妹的一件玉饰出去以为神鬼不知，偏是那么巧让三妹给逮着了，要去追拿回来他却甩手跑了。待夜间回来已是两手空空，三妹说他几句他便一阵抢白所以当场气急攻心晕了过去，他大约也是被吓着了，这才一面请医延治一面通知我们。幸得我们去得急时，三娘和我轮番宽慰了她这些时日，又加上大夫的日日疹治，她那气方消了大半。三妹夫或许真有悔意，当着我们的面发了个雷焚火噬的重誓说将不再犯，得以消了三妹剩下的几分气。因出了此事，三妹夫他那老爹这些时日倒也收敛不少。”

    我一时听得唏嘘。

    “发誓么？”五姐微笑，“凭我只是不信，若说发誓能解决问题这天下也不知少了多少恩怨。三妹，也不见得就信了他。”

    “若说不信，又能怎样？信了，多半还有些希望。此事已成这样，往后倒底怎样还难预知，或许他从此真改过了事非也说不定，如今且不说这个。”

    “从我出生至今，虽时时也于南府的大门进出，然而出得这样的远门却是第一次。我每常觉得似咱们这等人家像我们这样生活也并无什么，然而出门一趟，看了那些十七八岁上便成了家立了业肩担风雨的少年，才觉得自己这二十几年竟是百活了的。空自生了好手好脚，有手不能提有肩不能担，当真百般不入千般不及。咱们南府至爹去后，如今想来你我弟妹能坐在这里这么相处全亏七弟之功。感谢感激的话咱们也不必去说，都是兄弟。只是不论爹旧时如何，如今他去了，咱们也不能枉担了这个名姓空负了这扇门墙。南府建得并不久长你我的路又还远，来日如何我们得好好合计，等到下去后，有空的时候咱们各自想想有什么主意说出来大家一块商量，好为南府谋个出路。”

    “俗语说国不能一日无君家不能一日无主，虽有夸大然而一个家倒底不能长久无主。不然遇了个事也无人出来应付，不成样子。如今我比你们虚长了几日，便自愿担了这个责任，不知可有意见”

    我们自是无意见的。

    “那么你们便下去好好想想为南府的将来谋划谋划，咱们男儿一世，纵做不成什么伟业，但总不能白活了一遭。”

    直至许久以后，我还一直记得大哥说这最后一句时的朗朗铿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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