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曦漓今日拿了宫人的风衣遮掩偷偷从换衣的地方溜了出来,她决定见他,只是不知道该去哪里。她只能趁着夜色朝前跑,在家人发现她不见之前找到他。她一个向来不识路的人,硬是凭着直觉找到了这里。
那枚骨针,是当年元芜橝用得到的白虎骨命人打造的一套针中最特别的一根。这套针的规格是十二根,他本想送给曲曦漓作十二岁生辰礼,却被牛不倒老头儿给看上了,死活不再交出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元芜橝也不再跟牛不倒计较,这才送了曲曦漓那对蝴蝶耳环。
但那套虎骨针独多出来了极为纤细的第十三根,曲曦漓知道后便寻了去。她听说大师兄送给了师傅一套极为珍贵的白虎骨针,心中痒痒的狠,最后软磨硬泡让牛不倒把那根留着又用不上的第十三根针给了她。这件事情,连元芜橝和楚谞都不知道。
这根带着她手心汗水的虎骨针,现在又回到原主的手上了。那对蝴蝶耳环,如今正悬在她的耳边,在寒风中颤着薄翼,连带着下面的流苏也在雪中飘摇起来。银色的光辉与明亮的雪地交映,让人不辨那两只蝴蝶是欲飞走还是已经怯不敢飞。
两人心中有万千情绪,千回百转却无一人先开口,只是这样遥遥地望着彼此。这些年积压的情感,在相见的那瞬间就已被现实绝情地堵住了宣泄的出口。四周阒然无声,徒留寒风萧肃如同生冷的利刃朝脸上刮来。
曲曦漓早已摘下了风帽,就这样生受着刺骨的寒风任其肆虐侵袭。她连眼睛都没有眯一下,这样的疼痛,能让人保持清明。元芜橝脖颈上环绕着白狐裘上细长柔软的绒毛来御寒,如今那些风毛被吹到脸上,他只觉得那些软毛皆化身钢刺一般让人只想毁之。
曲曦漓知道他们相见的时间只能十分短暂,也不再拖沓,许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怎的,伤了脾胃?”似乎是在冷天中站了太久,曲曦漓的嗓音就像冻出了冰渣子一样不再圆润,还怯生生的。但其中流露出的担心,元芜橝隔着风雪一分不差的全都收到了。
元芜橝从曲曦漓的眸中读到了悲愤c哀伤c质问和犹豫,却万万没想到她开口的第一句,竟然会是对自己的关心。身为牛不倒的弟子,又是最了解他的人,现在这么近的距离,曲曦漓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元芜橝不适在哪里。
当年为何丢下自己,这些年去了哪里,为何娶了别的女人却不告诉自己,那些鬼话都在见到元芜橝瘦削的脸庞时烟消云散了。他确实病了,而且病了很久了,习惯性的挂念让曲曦漓脱口而出的便是询问他的身子,如何染了疾。
“这位小姐可是迷了路?竹林的出口在这边。”曦儿,你再不回去,家里人要担心了。元芜橝侧身指了一个方向,他只当眼前的人是个迷路的官家小姐。
听到他装作不认识的回答,用的依旧是那沉沉的嗓音,曲曦漓觉得原本干涸双眼瞬间又模糊了起来。这冰天雪地没有让她感到一丝寒冷,因为她追逐他的心还是热的,就足以支撑她站在这里。可眼前之人的这句无情的话却让她的心如坠冰渊,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白术一钱,枳实三钱,半夏一钱,青皮一钱,香橼一钱,石斛两钱”曲曦漓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她,疏离她,她却还是狠不下心来。她心中的质问和愤怒到了嘴边就变成了治他胃伤的方子。
“对不起,她要等久了。”元芜橝似乎觉得不相认对曲曦漓来说有些残忍,但他还是选择了一句残酷更甚的话来。而且说完这句话,他不再看曲曦漓脸上的表情,径直往竹林外走去。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曲曦漓就是不允许它们落下来。她知道他口中的“她”是那个还在轿辇上等他回去的妻子,元芜橝这句话无疑是在她那冰冻的心上重重一击,碎成千万碎片化成水滴,一滴滴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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