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说杨伸的行为,完全符合中国文人士大夫的价值追求。于是朱平槿又道:“本世子偶然路遇刁民闹租,些许小事,算不得什么,请杨公千万不必介怀。”
世子上来就轻轻揭过自己的隐忧,倒是让杨伸有点意外。不过杨伸还是谦虚一番,道是惊了世子车驾,罪莫大焉。
朱平槿制止了杨伸的道歉,笑道:“杨公田庄甚多,几个下人虑事不周,做事急躁,惹出些麻烦来,扰了杨公清名。我王府有些不肖奴婢,亦是做出些仗势欺人之事。今日本世子初遇闹租,差些闹出笑话。本世子一见那几百名农夫聚集一团,个个手持棍棒c锄头和铁叉,还以为遇到大股盗贼上路打劫,于是下令护卫结阵,准备拼死冲杀过去。本世子也弃车上马,持刀在手”
杨伸忙问后面情况。
“那些农夫见我大军列阵,并不惊慌。既不逃散,又不冲杀过来,只是站着不动。本世子心中疑惑,便派了府中文案前去问个明白。那些农夫道,他们并非造反,只是因为春荒时节东家追缴欠租,加之佃租高达七成,他们活不下去了。只见一个农妇抱了个小孩儿,奄奄一息,都快饿毙了。本世子听得原委,于是心中不忍,只得拿出随身干粮,赈济灾民。本世子怕走了以后,那些农夫又找杨公事端,于是略施小计,将那领头闹事的四个兄弟带走。”
杨伸不是一个没有见识的狂悖之人。他不等说完,已经明白朱平槿的意思了。“暴虐庶人,激起民变”,朱平槿如果扣他一个大帽子,是他在政治上名誉上都无法承受的。倘若酿成民变,不仅会毁了他在家乡士人百姓中的善人形象,还有可能动摇杨家在邛州三百年的根基。想到这里,杨伸赶忙离席谢罪。
朱平槿扶住杨伸重新落座之后,杨伸这才诉苦道:“老夫一生以清慎持躬自诩,谁知今日就惊了世子大驾!平心而论,老夫虽有御下不严之罪,但生平未尝夺人妻子c侵人家财!这些佃户都是自己来佃田的,老夫并未逼迫他等。租佃双方签了契约,在州县衙门备了案。去年秋收后,一些佃户抗租不交,下人急着催粮,老夫还道缓缓,莫要在过年时上门,被人家说是为富不仁!老夫定下的租佃比例,既没有高过往年,也从未高过别家,都是老祖宗多年来传下来的规矩!如世子所说,老夫家的租子最高只收七成,有的人家收到了七成五,甚至八成”
朱平槿用手势打断了杨伸的自辩,道:“杨公的官声为人,本世子早有耳闻。本世子的师傅对杨公更是赞不绝口。朱子曰:‘天理c国法c人情’,杨公的租佃之法,于天理国法,无可挑剔。然则人情世故多变矣,世所不能尽识也!如我王府,‘蜀中多贤王’,天子累赞,天下共称。然献贼过境,我仁寿县两个王庄的庄奴,尽皆逃亡。何也,穷也!盖人心之向,都是吃饱穿暖c高官厚禄c豪宅美眷c多子多孙c多福多寿而已故圣人虽施教化,朝廷虽加斧钺,其不得温饱则必反!杨公秉政多年,这治国之理与治家之理可是相通的?”
朱平槿的话引得杨伸大为惊讶。杨伸父母早亡,叔父却非常喜欢他,视为亲子,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小时非常聪明,叔父认为他将来定有出息。他中年登科,宦海游历。现在他五十有二了,早已人知天命,还不敢说能够通透人心。现在一个小子竟然以人心来论国事世事,怎能不叫他吃惊。
“离府之前,本世子见抚台呈文,说是现在献贼已经破了巴州,正在向东逃窜。这献贼是否重经夔门出川,还是会杀回川西腹地,巡抚衙门还没有消息。本世子最可虑的,还是闯贼在河南死灰复燃。邸报上说,闯贼上月已经破了偃师c灵宝c新安c宝丰诸州县,本世子甚为忧虑”
朱平槿的话勾起了杨伸的会议。他在京师为官,被鞑子围过几次。兵来c贼去c寇掠,这就是如今大明的朝局。在京师,他听得最多的不是献贼,而是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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